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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他沒有計較她的冒犯,語氣雖然還是冷淡,但是話語沒有再那麼尖銳:「從前那些事情,孤不同你計較。梁小姐做了這麼多,定是有所求,如若梁小姐所求在孤能夠做到的範圍內,孤願意一試。」
梁鸝眼中流淌的笑緩緩僵住,垂下頭,輕聲問了一句:「...就因為這張臉嗎?」說完緩緩抬頭,望向殷予懷:「只是因為我和她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所以即便你知道我算計了你那麼多,也願意幫我?是這樣嗎?」
梁鸝身上有股不知名的怒氣,讓殷予懷眼眸輕輕頓了一下,隨後,他輕聲說道:「孤不知道。」
殷予懷眼眸很淡地望著梁鸝這張同霜鸝一模一樣的臉,輕聲說道:「梁小姐說的這些,孤沒有辦法給出答案。孤愛慕霜鸝,虧欠霜鸝,此生都會為此贖罪。但是這份愛慕、虧欠和悔意,都是屬於霜鸝的,與梁小姐沒有任何關係。」
梁鸝眼眸中的笑緩緩放下,唇角輕輕勾勒出一個微小的幅度。
微弱的燭火之中,殷予懷蒼白的臉帶著一種如玉的光澤,像是因為提到了心中所愛的那個人,故而語氣變得輕柔:「願意幫助梁小姐,孤不知曉是否是因為梁小姐這張臉。但是梁小姐,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用你做這些,孤也願意試試,不是嗎?」
殷予懷說的很認真,無論如何,他其實是感謝梁鸝的。
感謝她存在這個時間,讓他看見了如若他的鸝鸝還在這世間,可能會是什麼模樣。
懷疑只是因為太過巧合,他從未將梁鸝當做鸝鸝。
但是他很感謝梁鸝的存在,讓他在生命的最後,還能夠看見同鸝鸝相似九分的笑。
聽著殷予懷無比誠懇的話語,梁鸝輕輕挑了挑眉。
她像是褪去了偽裝,渾身上下散發的都是一股冰冷的氣息。
像是從深淵之中緩緩走出絕望,對著觸手可及的光明,輕輕揚起了一個諷刺的笑。
微弱的燭火下,殷予懷沒有看見梁鸝通身的變化,只是聽見一聲很輕的詢問。
梁鸝:「如若,這很重要呢?」
說著,梁鸝拿起了桌上的畫,輕聲閉上了眸:「殿下,執筆的時候,你幾分想的是我,幾分想的是她?」說著梁鸝攤開畫,彎眸望著殷予懷:「殿下,這幅畫,你又幾分畫的是我,幾分畫的是她?」
梁鸝輕輕上前一步,輕輕踮起腳,望著殷予懷那雙淡淡的眼:「殿下,你真的知道嗎?」
殷予懷望著她的眼眸閃過一絲訝異,隨後有些可憐地望著她。
「為何,你會覺得,孤會分不清自己的愛人?」
梁鸝輕聲被噎了一下,原本要說出的話緩緩咽下,她欲言又止,一時間眼眸醞釀的憂傷都有些耐不住。
幸而燭火昏暗,掩去了她眸中的半分笑,才沒叫殷予懷看出絲毫端倪。
她緩緩垂下眸,手輕輕地按住畫:「如若我的要求,有些過分,殿下當如何?」
殷予懷淡淡地看著梁鸝,企圖從梁鸝的眸中尋到一絲沉重。
但是最後,也只能在昏暗的燭火之中,尋到恍若雲煙如夢的迷茫。
他不知道為何梁鸝總是喜歡問些是是而非的問題,但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沉默一聲,回答道:「小姐心中定是又分寸。」
梁鸝輕聲一笑,眼眸中那些霧緩緩散去。
在昏暗的燭火之下,她悠悠講去過去的事情。
「八歲那年,我被賊人擄去,一路昏迷,醒來時,已經到了一個寨子中。在那個寨子中,我遇見的第一個,是頹玉。是頹玉告訴我,這個寨子是何處,有些什麼人,他們為何被帶到了這個寨子中。在我最迷茫無助的時候,是頹玉在我身邊。」
說到這,殷予懷看見梁鸝的眼眸溫柔了起來。
殷予懷怔了一瞬,這種眸光,他並不陌生,從前在鸝鸝每次望向他時,便是這般含笑而溫柔。
他知道「頹玉」,是那日他去迎春亭見的人。
梁鸝輕輕笑著:「寨子裡的人很可怕,對我們這些從外面抓來的人,非打即罵。但是他們對頹玉不一樣,因為頹玉生的好看。即使是在寨中這樣人們都窮凶極惡的地方,也有人對他很好很好。他們會給頹玉送吃食、送衣裳、送外面才能買來的珍惜玩意。
「那兩年,如若沒有頹玉,這些年或許我就餓死在那寨子中了。」
「頹玉對我,真的很好。兩年中,我們終於尋到了出去的路,迷暈那些寨里的人後,頹玉帶我逃離了那個寨子。在路上,我同頹玉說了我的事情,他便帶我回到了幽州。原本我是想,待到回了幽王府,便讓爹爹收留無家可歸的頹玉。但是不等我說服爹爹,頹玉就消失了。」
「待到我再尋到頹玉,他已經是在那個地方了。入了那個地方,即便我之前已經同爹爹說好了,爹爹也不肯再收留頹玉了。頹玉...頹玉也不肯同我出來。」
殷予懷眼眸很輕地看著梁鸝,突然道:「梁小姐所求,應當不止是幫頹玉離開那個地方吧。」
畢竟這么小的事情,如若梁鸝想,對於如今的她而言,不過是一句話罷了。
如若他未猜錯,梁鸝應該愛慕頹玉,此番所求,應當是與頹玉的長相廝守。
幽暗的燭火下面,梁鸝點點頭,悄悄紅了臉。
不知為何,殷予懷心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