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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她緩緩閉上眼,聲音很輕:「現在,我也看不見了,很公平的。」
*
隔日,殷予懷再醒來時,梁鸝已經不在暗室內了。他依舊什麼也看不見,眼前只有茫茫的一片黑。
五條細長的鎖鏈讓他的行動有些受限,手腕處傳來的疼痛讓他知曉,他如今並不在一場夢中。
殷予懷輕聲一笑,渾身有些溫柔。
是啊,世間哪裡有如此美好的夢呢。
他從來不敢,未經過鸝鸝允許,擅自在夢中擁有她。
他的眼睛不知道還能不能好,多半是鸝鸝給他下了什麼藥。那股甜膩的香還在燃著,但對殷予懷的影響,已經沒有那麼大了。
知曉她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回來,他又垂上了眸,鎖鏈纏著他的手腕,他安靜地入睡。
梁鸝端著午膳回來時,看見的,便是又昏睡過去的殷予懷。
她放下手中的東西,上前一步,坐在床邊,俯下身子,認真地探著殷予懷額頭的溫度。他眉骨處泛著紅,又昏睡著,看著很像是染了風寒。
她的手放上去的那一瞬,殷予懷便醒過來了,意識尚且模糊的時候,他一把抓住了她要抽回去的手,直起身子,溫柔地抱住了她。
知道他沒有發燒,梁鸝也就不擔心了,她輕撥開他的手:「要吃藥了,你先鬆開我。」殷予懷裝作聽不見,眼眸輕眨了眨。
梁鸝輕聲一笑,嗔道:「殷予懷!」
殷予懷鬆開了手,聽著腳步聲,望向了梁鸝的方向。
她端著一碗藥,小心到了床邊,輕聲說道:「要我餵你嗎?」殷予懷甚至沒問是什麼藥,就點了頭:「要。」
梁鸝很少如此耐心,但此刻,卻又很是耐心。
將最後一勺藥餵入殷予懷口中的時候,她突然從一旁拿了塊小小的飴糖,用勺子送入殷予懷口中,輕聲說道:「喏,乖乖喝藥的獎勵。」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甜味從舌尖散開, 殷予懷低頭,輕笑了一聲。
梁鸝放下手中的東西,安靜地坐在他身側, 又是拿出一塊飴糖:「殷予懷,轉過身來。」
雖然看不見, 但殷予懷已經能夠準確分辨出她在哪個方位了,輕微地轉身之後, 他的唇突然被糖塊抵住。他笑著, 將梁鸝遞過來的糖塊送入口中, 那股甜味, 又開始在舌尖散開。
梁鸝認真地掰著手中的糖塊,大小不一,偶爾大一點,偶爾小一點, 最後全都送入了殷予懷的口中。她望著他,直到他將最後一塊糖塊含於唇齒間。
她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他亦沒有。
此時天雖然已經亮了,但是暗室,依舊很暗,依舊只有角落中那一盞小小的燈。微弱的燭光映著兩人的臉,和梁鸝那雙格外認真的眸。
她其實,還是很好奇。
但從始至終,殷予懷一句話都沒有問。
她知道此時他應該已經全部想起來了, 那他也就應該知道,無論是他看不見的眼睛, 還是困住他的鎖鏈, 都是她的手筆。
但, 一天一夜了,他還是什麼都沒問。
那她問吧。
這般想著,梁鸝撲入殷予懷懷中,輕聲問道:「殷予懷,你不好奇嗎?」
殷予懷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摸著她的頭,她問出這句話時,他正順著尾脊骨撫摸著她柔軟的青絲到腰間,聽見這句話,他回的很溫柔:「在下應該好奇什麼?」
軟刀子直接卡住了梁鸝下面的話,她眨眨眼,想了半天,覺得自己還是不能直接說出...那些話。
她輕聲哼了一聲,心中也明白,殷予懷是故意的,他沒有半分不懂。最大的可能,是有些不想同她計較。
不過,他就是想計較,也計較不了,就是了。
這可是在幽州,他的人,如今在幽王府的暗室之中,這是她能夠全然掌控的地盤,除非青鸞紅鸚頹玉郁岑四個人齊齊背叛她,殷予懷才有一絲逃跑的可能。
但是這個可能性...梁鸝覺得直接用沒可能比較好。
這樣的情況下,殷予懷若是想要逃走,唯一的方法,便是先討好她。
不過,看殷予懷的樣子,沒有半分要逃走的意願。
梁鸝不由得沉默下來。
殷予懷看不見她的神情,聽不見她心裡的聲音,但他還是很坦然地接受了梁鸝接近半刻的沉默。
待到她輕微回過神後,他伏在她耳邊,輕笑著道:「鸝鸝又在亂想什麼呢?」他的話,說的有些篤定,三分調笑意味。
這個時候,否認毫無意義。
梁鸝抬眸望著他,輕聲回道:「在想,你什麼時候問我。」
殷予懷輕輕抵著她的額頭,淡淡笑了一聲:「在下不問你,沒有什麼好問的。不過,若是鸝鸝實在想要在下問,在下也可以勉為其難問上一番。只是得讓在下好好想想,在下要問些什麼...」
梁鸝有些被氣笑,一手推開懷中的人,望著他的眸:「如此勉為其難,為何還要問?愛問不問。」她話說的陰陽怪氣,笑的卻很溫柔。
殷予懷握住她的手,緩緩將人拉回懷抱之中,將自己的聲音拖長:「那,在下不問。」
逃避很多時候,什麼事情都不能解決。
但此時的殷予懷,已經不是在逃避了,他在坦然地接受。
他對本該茫然、疑惑和掙扎的一切,接受得太坦然。這種坦然,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每當他溫柔笑著說出那些不在意的話,梁鸝的心就會怔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