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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扮了自然是想給人看的,但還是算了。沒有這樣的道理,如若最後,無論如何她都要離開,短暫的留下,又有什麼意義。
霜鸝不敢問自己是否捨得。
她怕自己一問,就真的捨不得了。
*
書房內。
殷予懷提筆,一字一頓,寫完信。
一封信三百餘字,沒寫上十個字,他便會下意識向窗外望上一眼。
直到一封信寫完,他怔了片刻。
意識到自己怎麼了,殷予懷輕輕地笑了笑,眼眸中有些寒意。
殷予懷向來不是一個放任自己的人,在很多,很多,很多事情上。
放下筆的那一刻,殷予懷看向手中的信。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便只差將信送出來了。
*
霜鸝一日未去見殷予懷。
將自己埋在被褥中,她扳著手指,悄悄地數著日子。
待到最後一日,她再問殿下一次。
雖然殿下沒有說,但是肯定有她能夠幫得上忙的地方的。
她呆呆地笑著,想著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即便他什麼都不說,她都想為他奉上自己的所有。
緩緩熟睡過去之際,第二日,霜鸝忽然被吵鬧聲響起。
聽見如此的吵鬧聲,霜鸝下意識以為,應該是殷予愉來了。她剛蹙眉想著,為何殷予愉來的時間,突然提前了幾日,就聽見一聲嬌俏的女聲。
「表哥,玉瑤來看你了。」
霜鸝一愣,背著門,眼眸垂下,突然有些害怕出去。
如若剛剛聽見聲音,霜鸝不知道是誰。那當霜鸝聽見「玉瑤」這個名字,便不得不知道是誰了。
玉瑤,李玉瑤,是故去的玉妃娘娘的親侄女,太后娘娘長哥的嫡孫女。
在世家鼎盛時期,李家是四大世家之首。這些年雖然逐漸沒落,逐漸被謝家和宋家追上,但是因為有太后娘娘在,李家向來風光。
而李玉瑤,在殿下未被廢黜之前,很長一段時間,都被傳言為御定的太子妃。
霜鸝的心有些疼,抑制不住地疼。
這半年她選擇性忘卻的一切,終於還是齊齊湧入她的腦海。
她怎麼敢動心呢。
但她動心了。
不可抑制地淪陷了。
霜鸝清醒著,看著自己的靈魂,叫囂著愛慕、心動、欲|望,一步一步走向殷予懷,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從踏入這皇城的第一天,霜鸝便計劃著離開。
她厭惡著皇城的一切,但很久之前的她,從未想過,有一天,她會因為一個人,曾有那麼一瞬,真的想留在這個用潑天富貴與權勢構築的牢|籠之中。
而可怕的事情是,她開始,不僅僅想一瞬。
難道,她真的要如她的名字一般,成為一隻供人觀賞的美麗鳥雀嗎?
霜鸝不要。
但她要調動全身的力氣,才能迫使自己遠離那個讓她沉淪的人。
她沉溺在他溫柔的眸中,是什麼時候開始,逃不掉了呢?
是第一次看見那雙紺青的眸,還是他跪下來將她摟入懷中,是他背著她踏著白雪走過長亭,還是他說以後都同他一起看月亮吧。
霜鸝不知道。
偶爾她會自私地想,如若她未失憶,殿下也不是這皇城之中的殿下,是不是,是不是,她們或許能夠做一對平凡的夫妻,相守一生。
她與她的殿下,不做天上的雲,也不做地上的泥,只做一對天地間的有情人。
可怎麼可能呢?
殷予懷推開門的聲音,讓霜鸝從所有幻想中驚醒過來,她紅著眸,抱住自己彎起的腿。
一旁的門「吱呀」一聲,應當,是殿下為玉瑤小姐開門了吧。
「砰——」門關上了。
霜鸝愣愣捂住胸口,不知道為什麼身體沒受傷也會這麼疼,疼得她的眼淚都要止不住了。
隨著一滴淚從眼眸直直垂落,霜鸝再也經受不住,淚珠盈成淚痕,弄得整張臉都是。
待到哭得沒有力氣了,霜鸝變成了小聲的抽泣。
她欺騙了自己這麼久,告訴自己不要動心,只是有些愛慕,還能夠堅持。
但是此時難以言喻的痛苦,輕而易舉地將她的偽裝撕碎。
她連自己都瞞不住了。
霜鸝漸漸停住了哽咽,不知道自己在地上發呆了多久,突然聽見敲門聲時,霜鸝連忙用衣袖抹了臉——
「霜鸝,開一下門。」殷予懷溫柔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霜鸝用衣袖擦拭淚痕的手頓了頓,將頭埋進懷中不成,又忙是尋水和帕子。
「霜鸝——」殷予懷耐心地在外面候著,輕輕同她講述著今日在書卷中看見的故事。
殷予懷的聲音有一種金石碧翠的音質感,聽著讓人很舒服。
霜鸝原本手忙腳亂地尋著東西,聽見殷予懷的聲音時,手慢慢地頓了下來。她了解殿下,故而聽得出,殿下此時的心情是極好的。
霜鸝像是一瞬間失去了力氣,她癱坐在地,默默看著地面。
不再尋帕子,也不再尋水,臉上淚痕交錯,衣衫沾了灰塵,無一不顯示著她的狼狽。
霜鸝雖然未講過那位玉瑤小姐,但是從前聽東宮的宮人講起過。
是個難得的美人兒,還十分有才氣,聽說和鄭家那位嫡小姐,在汴京圈子裡都是有名的。霜鸝不由得又想到那日,殷予懷問她:「從前是否識過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