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到了寺廟時,天色已經暮了。
殷予懷先下了馬車,看青鸞從後一輛馬車中將梁鸝攙扶下來。
他靜靜地看著梁鸝,直到梁鸝抬眸的前一刻,才緩緩地將頭移開。
看著面前寺廟的名字,才覺得,前些日子他來時,竟然連寺廟的名字都沒有看見。
「桃靈寺。」
梁鸝緩緩走過來,輕聲解釋道:「這個寺廟,最初是一片桃林,後來一位高僧到了此處,就著那片桃林,修了一個茅草屋。後來逐漸有了香火,發展成為了幽州這邊最大的寺廟。最初那片桃林,也就一直保持了下來。又因為這裡的寺廟,是遠近聞名的靈驗,所以當時給寺廟取名的時候,就選了「桃靈寺」這個名字。」
殷予懷看著題字的石匾,輕聲應下:「如此。」
「從前公子在幽州生活了十二年之久,不知曉桃靈寺嗎?」有些疑惑,梁鸝輕笑著問道。
殷予懷抬頭,見前方山路難走,自然地伸出了手:「不曾,雖然在幽州生活了十二年,但是家中管束嚴格,很少出來。」
梁鸝怔了一瞬,隨後牽住了殷予懷的衣袖。
兩人很緩慢地講述著從前的事情,走完了這段陡峭的山路。
待到終於到了寺廟前,梁鸝輕聲道謝:「多謝公子。」
殷予懷淡淡搖頭:「舉手之勞,是在下未考慮清楚。未想到昨夜下了雨,山路會如此陡峭,辛苦梁小姐了。」
梁鸝彎唇一笑:「已經相熟,公子便別喚我梁小姐了,喚梁鸝或者鸝鸝吧。」
殷予懷眼眸怔了一下,隨後應下:「那在下喚小姐...梁鸝吧。」
梁鸝一邊走著,一邊輕笑:「其實很少會有人喚我這個名字。」
殷予懷接話:「如何說?」
梁鸝小心提起自己的衣裙:「平日裡,只有爹爹在同我生氣時,才會喚我梁鸝。其他人,不是同公子一般喚我小姐,便是更親密些,喚作鸝鸝。」
「很好聽。」殷予懷又重複了一遍:「梁鸝,很好聽。」
看著衣擺還是沾上了泥,梁鸝輕聲嘆了口氣,不過馬上接著殷予懷的話說道:「聽爹爹說,我娘親為我取的名字。不過我也沒有講過娘親,聽爹爹說,娘親誕下我的第三日,身上舊疾復發,便閉上了眼睛。」
殷予懷望向梁鸝,從她手中接過了提起了裙擺,輕聲道:「節哀。」
「已經髒了,不用麻煩公子了。」梁鸝輕笑笑。
「無事,不麻煩。」殷予懷小心地提著裙子。
身後的青鸞忙上前:「公子,奴婢來便來。」
殷予懷沒再堅持,鬆開了手。
他們到寺廟中時,正值晚膳的時間,捐了些香油錢後,僧人將一群人引到了吃齋飯的地方。
殷予懷和梁鸝都沒有什麼忌諱,對席坐下。
楊三和青鸞離開房間,去端來膳食。
一時間,房間內只剩下殷予懷和梁鸝二人。
梁鸝輕笑著打量周圍的一切:「雖然我自小生活在幽州,但是這桃靈寺的齋飯,也是第一次吃。」
殷予懷淡淡點頭:「想來味道不錯。」
梁鸝好奇:「為何如此說?」
殷予懷手緩緩斟了一杯茶,遞過去:「從汴京來幽州之前,在下尋人打聽過。幽州除了兩處酒樓,便是桃靈寺的齋飯最為著名了。」
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殷予懷繼續道:「桃靈寺的齋飯以清、雅、靜出名,倒是名不虛傳。」
「倒是梁鸝的過錯,從小生活在幽州,卻還不及公子了解幽州。」梁鸝伸手,接過殷予懷手中的茶盞。
她溫熱的手指尖碰到了殷予懷冰涼的手骨,微微停留一瞬後,移開。
殷予懷像是沒有察覺,低頭為自己又斟了一杯茶。
待到斟完茶,青鸞和楊三都端著膳食回來了。
用膳的時候,幾個人都沒有說話,外面又風風雨雨,淅瀝的雨聲從外面傳了進來。
梁鸝放下碗筷,輕聲道:「如若明日雨不停,怕是得再過幾日才能回去了。公子若是有急事,我們去尋僧人要些信鴿...」
殷予懷搖頭:「在下沒什麼事情。」
梁鸝便沒有再說,只是輕笑著看著殷予懷用完膳。
用完膳,天色已經完全昏了。今日天色晚了,已經尋不得方丈。兩人別過之後,各自跟隨帶領的僧人去了齋房。
殷予懷淡淡隨在僧人身後,待拐角之後,輕聲說道:「在下想為一人祈福。」
僧人應下,隨後換了方向。
直到將人帶到了佛像面前時,僧人才繼續說道:「夜寒涼,施主若是想回齋房了,喚外面守夜的小僧便是。」
殷予懷點頭:「多謝。」
僧人行了一禮:「阿彌陀佛。」隨後便離去了。
殿內金身佛像,兩三個蒲團,昏暗的燭火在從外面湧進來的風搖曳著。
殷予懷的臉半明半昧,他長身玉立於殿中,抬眸望向金身佛像。
向來矜貴、從不信佛的太子殿下,在這風雨交加的夜中,虔誠地跪在了佛像前。
他望著上方的佛像,輕輕地垂上眸。
*
這一夜,楊三在齋房中,等了足足一夜。
直到天微微亮時,一道雲白色的身影才輕輕地推開門。
殷予懷對著領他回來的僧人道謝:「多謝師父。」這僧人看著不過十歲,見他道謝,忙持著佛珠,低頭:「施主有禮,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