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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帶出門的小狐狸隨著桑景一塊兒消失了。
“……我沒想到,你竟流落去了孽海。”余臨淵垂下眸子,不輕不重地捏著狐狸耳朵,喃喃道,“我以為……以為你也……”
他當時實在沒有勇氣穿過桑景以命鑄就的天塹,去看看另一端的孽海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段時間的記憶相當混亂,只記得眼前金光爍爍,耳邊充斥著怨靈的悽厲嚎叫,肆虐的邪氣將自己剮得遍體鱗傷,眉心悄無聲息地浮現出了一道朱紅痕跡,逸散著無界孽海的怨魂煞氣,滾滾如潮,繚繞周身,將好好的一個仙君變得不人不鬼。
聞訊趕來的寧雲深見到此景,大驚失色,強行把人帶回了星沉山,與明心仙君聯手封印了煞氣。據他所言,等幾日後他再回到幽州時,只剩下一座浩氣凜然的龐大禁制,連那處陣眼的痕跡都找不到了。
不過寧雲深還是找回了些東西,比如一小團浸透了血的狐狸毛。自己不堪打擊,自封於星沉山,終日酗酒,渾噩度日,也沒想過再去孽海看看……
那幾年,仿佛是一場沒有盡頭的噩夢。
余臨淵想著想著,忘了自己還抱著一隻狐狸,只覺鼻子發酸,眼眶也有些發燙,很想找個地方再大醉一場,忘卻前塵。
忽然一團白白的東西湊了上來,細軟的絨毛蹭在臉上,絲絲髮癢。色狐狸兩隻前爪搭在他肩頭上,湊到臉頰邊,伸出舌頭舔掉了眼角的那抹濕意。
苦的。它皺皺鼻子。
余臨淵撫過它耳朵上的軟毛,心中酸澀,情緒愈發糟糕,低啞道:“是我不好,把你弄丟了這麼久。”
狐逍遙眨巴了一下眼睛,重新窩回他懷裡,抬頭道:“哭什麼,本狐這不是找到你了嗎?”
白子游帶著小蛟在桃花潭裡泡了整整兩日,把潭底的石壁都摸遍了,一無所獲。他撤掉避水訣,坐在桃花潭邊的石頭上,問道:“沒想起來嗎?”
溫千曉:“……沒有。”
別說與天塹有關的記憶了,他甚至沒有想起當初救了羲和望舒的水底暗道從哪兒進。
小仙君略一思忖,道:“難道是因為我分走了那半塊補天石?”
“跟那個沒有關係。”溫千曉搖搖頭,解釋道,“它掉在青崖山上助你開了靈智,而你又成了本尊的道侶,帶著丟失的那半塊補天石回到了無名宮,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是善緣。既然是善緣,那麼這東西放在誰那裡都一樣。”
小蛟搖頭擺尾一陣,忽然立起身子,把細細的爪子搭在白子游鼻尖上,低頭啾了一口,重複道:“是善緣,阿霜。”
白子游被逗得笑了彎眼睛。
片刻之後,他又道:“可是千曉,這東西既然一開始就伴在你身邊,我總覺得……你很需要一塊完整的補天石。”
小蛟心虛地別開腦袋:“瞎說。”
白子游琢磨了一會兒,覺得對溫千曉實在沒有隱瞞的必要,拎住小蛟,轉了個向,讓它正眼瞧著自己,道:“補天石就在我的金丹之內。可我取不出來,除非連著金丹一塊兒剖出來。”
這話聽著嚇人,小蛟一丁點歪心思都沒敢生出來,在他手裡彈得活像條泥鰍:“不不不行!阿霜,阿霜你可千萬別胡來!到時候本尊還要費心給你塞回去補起來……”
“我又不是活膩了。”小仙君笑了一下,又翻了個白眼,“那你倒是想想法子,把自己的東西拿走啊。”
“就算本尊有法子取出來,也得等回孽海再說。這地方仙君太多,萬一招來烏泱泱的一大片,多麻煩。”黑蛟從掌心上跳下來,“吧嗒”跌在白子游腿上,然後爬到丹田位置,探頭探腦地往衣服里鑽。
白子游:“???”
小腹貼上一抹危險的冰涼,還在往下爬。他趕緊揪住小蛟的尾巴,把這條滑溜溜的東西從衣服里拽出來,斥道:“登徒子!!!”
小蛟懸在半空,晃蕩兩下,無辜道:“阿霜,本尊只是想探探你的丹田,昨夜……那什麼的時候沒注意。”
這話怎麼聽起來很不正經的樣子。
白子游耳根子都燒紅了。
“沒臉皮!”他低聲罵道,“光天化日的,不許提床笫之事!”
溫千曉茫然。自家道侶怎麼臉皮薄成這樣,桃花潭附近也沒人,竟被一句話羞得連眼睛都不敢抬。
還罵人。
……
小蛟很委屈,在半空借力一撲,撲倒白子游頭頂上,抓著一綹頭髮絲兒小聲道:“阿霜,你昨夜可不是這樣的,一邊叫喚一邊勾著本尊不肯放……”
“撲通”!
話未說完,魔尊大人就被丟進了桃花潭裡,咕嘟嘟冒了會兒氣泡,沉底了。它太小了,甚至沒有足夠的力氣從這麼深的潭底游上來,最後還是白子游親自下水,把它撈了上來。
小蛟被撈起來後,擰巴地纏在自家道侶的手腕上,一聲不吭。
白子游余怒未消,懶得哄人,正巧明心仙君來訪,便把小蛟留在了屋裡,勒令它好好反省。
溫千曉:“……”
他在寂靜的屋子裡呆了大約一刻鐘時間,從如何讓小仙君服軟,思考到了等會兒自己該怎麼哄人,投降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