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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臨風順著頭頂的聲音抬頭,這一看便是一呆,恰巧此時一陣風吹拂過來,將那人身上的素色長袍吹起了一角,樹梢落下一片片粉色花瓣撒在那人的青絲、肩上,其中一片更是落在了那人的眉心之上。
眉心點花,淺笑溫柔,那一刻的東臨風以為自己看到了傳說中的桃花仙。
桃花仙正對著他微笑,聲音溫柔的關切問他有沒有被他撞疼了,明明是他沒有看路先撞上去的,可是桃花仙卻絲毫沒有責怪的他的意思,反而還說是自己撞到他了。
連忙擺手說不是,只是剛說了兩個字,腹中便又是一陣咕咕直響,他還記得當時的他按著肚子,臉色窘迫漲的通紅。
“你是不會餓了?”
他見著桃花仙含笑又溫柔問了他一句,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裡面是一塊冒著香氣的桂花糕。
隨後,他才知道,他以為的桃花仙其實是父皇剛認下的義弟,姓慕,彼時是他的皇叔。
那也是他第一次覺著,父皇很有眼光。
“陛下……陛下?”
“呃……”
東臨風從遙遠的回憶中回神,腳下剛邁出一步,便聽見殿外響起一聲通傳:“太后駕到!”
一瞬間,東臨風收斂臉上的笑意,凝望著那個朝他走過來的身影,低眸抿唇,他這邊方才下朝,長春宮那邊已經得了消息,彰顯何意已經不言而喻。
楊映雪並沒有注意到這些,進殿之後的第一句話便是:“看到吾兒平安無事。母后啊……這一顆擔驚受怕的心總算是落回到了實處。”
東臨風只是撩了下眼皮,面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注視著眼前這個,兩句話便將一個做為母親對兒子的那種擔憂和關切展現的淋漓盡致,拉著他的手也是一陣左看右看,直到確認他是真的平安無事,方才將愁眉不展的臉龐舒展,換上一臉如釋重負。
這是他的母親,中洲的太后,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東臨風想不通到底是何種深仇血恨,能讓他的母親如何恨他,恨到想要他去死,恨到乃至想要整個東家絕嗣。
“皇兒此行著實兇險萬分,下次切不可再如此莽撞任性了。”
楊映雪說到這裡微微停頓了一下後,接著又說,語氣神色都隨著她說的話而有所調整變化。
“平日裡,母后便一再勸誡你,不要與肅王過分親近,你呀!偏是不聽,你對他再好又有何用?信任、看重、恩寵,你都予了他,可他呢?他可有記著你的一分好在心裡,最後還不是對你起兵謀反。”
“若是母后知曉肅王還有殘存的孽黨活著,那日定然不會讓你前去肅王的陵墓前,祭奠他。”
“皇兒心善,有濟世明君的寬容和仁慈,只是肅王他到底只不過是你父皇彌留之際隨口認下的義弟,皇家宗譜玉蝶之上都沒有記上他的姓名。一個外姓的謀反王爺,其心不正,依著母后的意思,皇兒你也是時候該給他除了一切溢稱才是。”
東臨風聽到這裡表情終於變了一下:“母后既知朕心善,便也該知朕不會那樣做。”
“皇兒這般念情,母后欣慰,只是朝臣那裡,母后恐皇……”
楊映雪說著突然止住了聲音,臉上頃刻間煞白一片,攙扶太后的宮女見主子一副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面無血色,也是嚇了一跳,連忙扶著主子去一側的長塌上坐下休息,同時還讓人傳太醫過來。
不過她剛走了兩步,眼睛徒然瞪的老大,臉上的血色剎時褪的一乾二淨,扶著主子的那隻手都在打顫,不能怪她如此反應,誰能想到陛下的寢宮裡竟然還放著一具棺槨,就正對著龍床的方向。
楊映雪緩了一會,問責:“皇兒,你的寢宮怎會,怎會……肅王的棺槨怎會在你的寢宮裡?”
方才猝不及防看到這具棺槨,著實心間一跳,她是知曉她這個兒子給肅王的棺槨悄悄運了回來,但令她沒想到的是,棺槨安放在乾正殿。
眼波餘光瞄了一眼她那個好兒子,果然不愧是東家一脈傳承,連喜好都是一樣:“皇兒,母后不明白,你為何要這樣做?這要是讓朝中大臣和天下百姓知曉……憑添是非。”
東臨風沒有解釋的意思,反而直言道:“母后不說,旁人又怎會知曉。”
楊映雪又看了一眼裡側的棺槨,低垂的眼瞼遮住了眼底的一縷異色:“即便母后不說,宮中人多嘴雜……還是早些送走的好。”
東臨風此時也不想多說什麼,在他的母親想要做局除掉他想讓他死的那一刻,他們之間的母子情分便已然蕩然無存。
借著太醫到來,東臨風命宮人將太后送回了長春宮,這場母子談話也就不了了之。
幾步上前,對著從始至終斜倚躺在窗台上臉姿勢都不曾動過半分的身影,低聲開口:“她說的那些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一開始,知曉你要造反,我是難以置信的。我覺著是你背叛了我,又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可即使這樣——”
“在我心裡,我一直,都是將你視作我的親皇叔。”
此句話一出,窗台上三個非人類表情皆是同款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