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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祝聞語也說不清,這話到底是說來安慰春錦的,還是安慰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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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因為那帳中和煦如春日的暖意,祝聞語難得好眠了一次,等到第二天睜開眼睛時,才發覺已經日高三丈了,謝晏詞昨日的話倏然浮上心頭,一個激靈沒了困意,祝聞語又急又惱,就算是知道謝晏詞是誠心要折辱她,但若錯過了這個機會,她不知道還有誰能救母親。
祝聞語慌慌張張的連鞋也來不及穿好就向外跑,還沒等手碰到帘子,就有人從外推開走了進來,二人險一步撞在一起,來人是個極其艷麗的妙齡女子,如此天氣,竟只穿了件薄如蟬翼的綾羅紗衣,堪堪遮住上半身的隱秘,露出纖細的腰身,下身更是玲瓏浮凸盡顯,祝聞語只打量了一眼就紅了臉,開口甚至有些結巴:“你,你是誰啊,你來幹什麼?”
那女子見祝聞語如此反應,被紅黛勾起上挑的丹鳳眼閃過刻薄,悠然開口:“我是青樂坊的管事,來幫你梳妝打扮。”
祝聞語這才注意到她手裡一直攥著的物件,那是同她身上一個模樣的服飾,祝聞語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煞白,那女子見狀上下打量了幾眼祝聞語的身材,陰陽怪氣的擠兌:“我這青樂坊培養出的丫頭平日裡都是歌舞一絕,媚態無雙,也不是什麼人想穿這身衣服都穿的上的。”
見那人竟把祝聞語比的連舞姬都不如,春錦急了眼,上前便呵斥:“一個下九流的貨色,也敢妄議郡主......”
“春錦!”話才說了一半,卻被祝聞語厲聲擋了回去,祝聞語又轉頭看向那女主手中的衣物,頓了頓,麻木的轉過身子向里走去,聲音有一絲不可聞的哽咽“那就勞煩您了。”
那女子得意的睨了眼春錦,一步三扭的跟著祝聞語走到了內間。中午的宴沒人敢耽擱,那女子也收了先前的跋扈神色,極快的幫祝聞語上了妝,又催著她換了那羞人的衣服,就匆匆帶著她往外走。
臨走時祝聞語的視線不經意掠過鏡子,鏡中人在妝容和衣裝的映襯下帶著她從未見過的嬌媚,就連露在空氣中的纖腰都透著誘人的淡粉色,祝聞語像是被燙到一般趕緊移開視線,咬著牙頭也不回的跟著跑了出去。
即便正午的太陽已然給冰天雪地添了不少暖意,祝聞語還是冷的忍不住打顫,那女子又是一記白眼翻過來,掐著嗓子吩咐:“你等下在最後面進去,我看你也不像會跳舞的,就跟著你前面那個去各位將軍桌旁添酒。”
祝聞語張了張口,卻最終低下頭不再言語,既然都到了如此地步,跳舞和陪客又有何區別呢,她甚至想著,看見她被欺負的更慘,謝晏詞恐怕也會更高興幾分,母親也就能多幾分獲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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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戰事從旺夏一直持續到了年根,北齊軍軍紀本就嚴明,謝晏詞更是更是出名的冷麵將軍,平日裡的氛圍並不好受,到了今日這場慶功宴,才算是塵埃落定了,北齊軍中的諸位將領腦袋裡繃緊的弦也終於是一松,觥籌交錯間的喧笑聲充斥著整間帳子。
祝聞語跟在最後頭進帳後的第一眼,便望見了最上頭垂首而坐的謝晏詞,他一條腿屈起支在寬大的交椅上,即便對外宣布稱帝已經過去多日,但他依舊只穿了平常的黑色勁裝,銀色的發冠將一頭墨發束起,卻偏偏漏了額間的一縷,垂下的髮絲與他眼尾的桃花痣交疊,整個人添了莫名的散漫邪氣。
他收起了昨晚那股駭人的陰鷙之氣,安靜的模樣讓祝聞語晃了神,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個溫煦的少年郎,重新回到了謝晏詞的身上。
祝聞語正發愣時,謝晏詞卻突然抬了眼,二人的視線分毫不差在空氣中撞破的瞬間,她看見謝晏詞的周身再度陷入了黑暗。
第5章
一股難言的羞辱和窘迫感在心頭滋生,昨日給自己的安慰似乎在被謝晏詞看到的那一刻轟然倒塌,借著叩拜之禮,祝聞語慌張的低下頭,下唇被咬住泛出血絲,可憐無幾的羽紗遮擋外裸漏的肌膚仿佛被炙烤著一般發燙,耳邊士兵和舞女的調情聲讓祝聞語幾欲作嘔。
“你去那個將軍旁邊伺候。”祝聞語迷糊著被人推了一把,就著那人的指引看向旁側席面上一個盤腿坐著的粗獷男子,他懷裡已然坐著一位俏麗的舞女,耳語間不時發出嬌笑聲,祝聞語壓制住內心的翻騰,雙腿卻似灌了鉛一般難以挪動。
“別磨磨蹭蹭的,快過去。”直到又被低聲催促了一遍,祝聞語垂下頭,眼窩被浸潤,正欲起身之時,頭頂卻忽地一暗,男子寬大的鶴裘落在她身上,她陷進一片清冽的松木香氣中,祝聞語幾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裹緊了身上的大裘,席間驟然安靜,祝聞語不知所措的抬眼。
謝晏詞不知何時站到了她面前,他只是靜靜看著她,但眼底涌動裹挾著的陰沉卻讓在場誰也不敢發出多餘的躁動,下一瞬,一陣天旋地轉,祝聞語連帶著那件鶴裘被謝晏詞拽了起來,不等她開口說一句話,就被拉出了帳子。
謝晏詞走的太快,祝聞語被拽著踉蹌了一路,到了一片無人的空場,謝晏詞才甩開祝聞語,動作迅速近似嫌棄,語氣怒意隱現:“哭哭啼啼的,別倒了朕的胃口,滾。”
風雪頃刻間襲來,也讓祝聞語冷靜了幾分,顧不得被謝晏詞拉扯到發紅作痛的手腕,跌跪到地上,祝聞語帶著哭腔急切道:“陛下,對不起,我錯了,求您,您在給我一次機會,別趕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