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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卻不偏不倚地戳在了裴向雲的心窩上。
自己似乎也……只有老師一個親人。
裴向雲垂眸,猶豫半晌後問道:“你的老師是被穆宏才關起來的嗎?”
江書辭見他願意理自己,霎時大喜過望,連忙道:“就是他,老師失蹤前來拜訪過他,可自打那會兒後便再也沒出現過。我上下求索無門,什麼方法都用過了,實在走投無路了。”
裴向雲一時無話,半晌後才道:“跟著我走吧。”
他稍微放慢了步子,似乎在特意等著江書辭。
江書辭生怕他反悔,連忙快步跟了上來:“恩公,你真是外面來的商旅嗎?做什麼生意要經過城登縣?”
裴向雲緘默不語。
他潛意識地覺得自己不應該隨意暴露老師的身份,可自己又對漢人知之甚少,若是說謊怕是要被江書辭看出來,不知會惹上什麼其他的麻煩。
“你話真多……”裴向雲低聲道,“小心我不帶你回去了。”
江書辭見好就收,乖乖閉了嘴跟在他身後。
天盡頭慢慢泛起了魚肚白,一抹橙紅色的霞光在蒼白與夜幕的交匯處氤氳開,照得這片尚處於寂靜中的人家也亮堂了起來。
江書辭看著路邊的緊閉大門的商鋪,心中疑雲竇生:“你要帶我去哪?”
“你自己說要跟著我的。”
裴向雲頭也不回地答道,甚至還加快了步子:“現在才想起來問我要帶你去哪?”
江書辭心中一緊,慌忙道:“你帶我來縣令府?你是不是要告發我?你難道是穆宏才派來的人?”
裴向雲懶得理他的問題,自顧自地撐著院牆翻進了縣令府。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漠的眸子落在江書辭身上:“我帶你出來已經仁至義盡了,若你再這麼多問題,我不介意將你交給穆宏才。”
江書辭咬著唇站在院牆外,和他隔著牆遙遙相望,半晌後才小聲說:“我以為你是好人的。”
裴向雲漠然地轉過身。
好人與壞人重要嗎?
別人的看法都無法影響到他,他只在乎老師怎麼看自己。
他剛走出去幾步,準備從先前溜出來的那扇窗翻回去,卻聽背後響起「噗通」一聲。
江書辭齜牙咧嘴地半跪在地上,一張精緻的小臉上滿是細密的汗,咬牙切齒道:“你倒是等等我啊。”
裴向雲挑眉,徑直從窗戶翻了進去,三步並做兩步上樓,輕輕推開了房門。
房中燃著一種獨特的薰香,他念想的那人正靠在床頭闔著雙目,似乎在養神。
江懿身上的衣服解開了一半,將已經簡單處理過的傷口露在外面,看著卻仍觸目驚心。
裴向雲鼻尖一酸,輕聲喚他:“師父……”
江懿的眼睫動了動,微微睜開眼:“嗯?”
他的目光剛開有些渙散,而後落在他身上,眉心微蹙,聲音有些沙啞:“怎麼搞成這幅樣子?”
裴向雲將那捧被他小心保護在懷裡的藥草放在桌上,聽見他的話後愣了下:“什麼?”
“自己照鏡子看看……”江懿道,“像個討飯的叫花子。”
裴向雲面上一燙,連忙站在鏡前,在銅鏡模糊的倒影中看見了自己的樣子。
原本合身的勁裝不知被什麼撕裂了一道口子,破麻袋一樣套在身上,披頭散髮,灰頭土臉,看上去瘋瘋癲癲的。
可以說是相當不修邊幅。
裴向雲咽了口唾沫,看見自己這幅尊榮後羞恥心姍姍來遲,讓他不太好意思轉過身去。
“磕著頭了麼?”江懿輕聲道,“過來給我看看。”
裴向雲舔了舔唇:“不了吧,太……太髒了。”
“讓你過來就過來,又不聽話了麼?”
老師的語氣中多了幾分不耐,讓他不得不驅動著僵硬的四肢轉過身,慢慢走了過去。
江懿沒束髮,髮絲散亂地鋪在身後,倒讓他看上去多了幾分慵懶,像是午後休憩剛醒般閒適。
裴向雲垂眸:“師父,沒什麼好看的。”
“如何弄成這幅樣子?”
江懿招了招手,喚狗似的:“讓你過來,聽不懂話麼?”
裴向雲眸色微黯,順從地走了過去,在他床邊單膝跪下。
江懿雙眸微眯,審視的目光將他從上打量到下,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
“師父……”裴向雲定了定神,“大夫呢?讓他快些幫您將藥草敷上吧。”
“急什麼?”
江懿輕聲道:“說說,怎麼這麼狼狽?”
“我……”
裴向雲輕咳一聲:“或許是因為我爬石壁的時候不小心摔著了。”
“摔著了?”
江懿重複道:“那麼高的峭壁,你竟沒摔死?真是命大。”
裴向雲心臟似乎被一隻巨手懾住,有些喘不過氣來。
老師現在也仍不信任他。
他眼眶有些發澀,動了動唇,剛要開口,卻聽那人繼續道:“傷口疼麼?全是血。”
“不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