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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嘶啞,可眼睛卻亮得驚人,一眨不眨地看著江懿,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著,像是在和什麼劇烈地抗衡著:“師父,我……”
江懿起身將那柄匕首從穆宏才身前踢開,低聲道:“別說話……”
“我……我得說,我必須要說。”
裴向雲現下卻執拗得很,非要帶著那可怖的喘息聲將話說完。
他的手緊緊地扯著江懿的衣袖,唇角向外慢慢溢著血:“師父……對不起,以前是我太任性自私了,是我的錯,你別出事……求你,千萬別有事……”
江懿蹙眉:“你在說什麼?”
“我……”
裴向雲忽地痛苦地閉上眼,五官皺了起來,身子下意識地要蜷成一團,似乎這樣便能少難受一些。
他覺得自己的頭要炸開了。
分明被人傷到的是胸口,可太陽穴卻一直「突突」地跳著,針扎一樣細密地又酸又疼。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鑽出來一樣。
他不受控制地又嘔出一口黑血,靠在江懿懷中不住地顫抖著。
好痛啊……
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這個想法讓他無比恐懼,鼻尖一酸,近乎倉惶地落了淚。
裴向雲想過自己或許會死在隴西的戰場上,或許會作為被剷除的異己死在烏斯地牢中,卻從未想過會以如此草率的方式死在這樣一個不知名的地界。
當真可笑……
“別說話了……”江懿低聲道,“撐住,一會兒帶你去找大夫。”
他說著抬起頭,眸中染上一層冷意,靜靜地看向穆宏才。
穆宏才捧著那隻受傷的手在地上蛆蟲般扭來扭去,將臉上的偽裝悉數蹭掉了,露出了與「穆宏才」多了幾分差別的真實面容來。
江懿端詳了他半晌,確認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人,於是輕輕踩上了穆宏才那隻受了傷的手。
穆宏才的手原本正悄悄要往懷中探去,像是要去摸他那枚信哨,此刻殺豬似的哭嚎起來,趴在地上給江懿「砰砰」磕了兩個頭:“江大人,江大人,是我鬼迷心竅,你饒了我,你饒了我吧!疼,疼啊!”
江懿輕笑了一聲,聽在穆宏才耳中卻令人不寒而慄。
“你方才想殺我的時候可不是這幅樣子……”江懿拽著穆宏才披散下來的頭髮,逼迫他抬起頭和自己對視,“現在想起來求饒了?”
穆宏才長著嘴,聲音都喊啞了:“我……”
“你可真是膽大包天。”
江懿看著那張肥腫的臉,眉眼間的寒意更甚:“若是他死了,你也跟著陪葬。”
穆宏才原本正和脫了水的魚般大張著嘴喘氣,聽見他這話後卻扭曲著五官笑了起來。
“江大人……”他用嘶啞的聲音道,“原來你也並非真的無欲無求,我就說……難怪,難怪啊。”
江懿拽著他的頭髮向後扳去:“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告訴我你身後到底是誰。”
穆宏才的脖子向後彎曲了一個巨大的弧度,讓他覺得喉管要被生生折斷了:“那……那少年也是烏斯人,你卻,卻將他留在身邊,你若沒有揣著別的心思,又怎會容他好好活著?”
江懿心中驀地一緊,決心不再和他廢話:“你背後的人是誰?說話!”
穆宏才鼻涕眼淚流了一臉,卻一會兒啜泣一會兒瘋癲地大笑了起來:“我不會告訴你的,我死也不會告訴你,我……”
他的雙目驀地瞪大,眼珠向上翻,眼白處布滿了紅血絲。
“我,我……”
穆宏才的喉嚨中發出「咯咯」的聲音,右眼越睜越大,模樣十分駭人。江懿遲疑半晌,鬆開了拽著他頭髮的手。
男人肥胖的身體轟然倒在地上,涎水從大張著的嘴中流出,一條纖細的黑影緩緩從他眼窩中探出頭來。
又是蠱蟲……
江懿心中一沉,手起刀落將那蠱蟲斬斷,再去探穆宏才的鼻息,發現他已然沒氣了。
這也是被蠱蟲控制的人。
刀刃上的血滴在地上,江懿緩緩直起身,眸中多了幾分冷峻。
那個「大人」究竟是誰?
裴向雲忽地在身後囫圇咳喘了一會兒,他這才將思緒收攏回來,正要去看看那狼崽子傷勢如何,便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在屋外響起。
書房的門被「砰」地一聲撞開,李佑川踉蹌著沖了進來,第一眼便看見了江懿,登時長舒一口氣:“少爺!少爺你沒事吧?”
“無妨……”江懿道,“大夫來了嗎?”
“來了。”
李佑川愣了下,旋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少爺你是受傷了嗎?嚴不嚴重?”
手臂上那處傷口已經結了痂,想來是不算嚴重的。
他面不改色道:“不是我受傷,是裴向雲。他傷得很重,需要儘快處理。”
李佑川有些為難地看了眼身後,低聲道:“少爺,大夫在樓下呢,剩下的人都去將那些私兵控制住了,裴向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