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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目光實在過於灼人,燙得江懿第一次不敢直視他,只避開了狼崽子的注視,低聲道:“當局者迷,你看不清自己的心很正常。”
“正常嗎?”
裴向雲扣著他手腕的手微微顫抖,連帶著聲音都多了幾分委屈:“兩輩子,我只將你一個人揣在心尖上,你現在卻告訴我這都是我不懂事,是小孩子的胡鬧,是嗎?”
“你想甩開我,你不要我了,對嗎?我做錯了什麼我可以改,可求你不要這樣說走就走,好不好?”
裴向雲眸中的沉鬱中摻雜著驚慌與恐懼,似乎上一世被人丟下的夢魘再次死灰復燃般地追了上來,叫囂著要將他拖進那名為「絕望」的深淵。
江懿被迫感受著男人有力跳動的心臟,一下一下地撞在他掌心上,卻更像順著手腕的血脈一路延伸至胸腹間,震得他心口疼。
“不是,你沒錯。”
他輕嘆一聲,還未繼續說下去,手腕上便落下一滴淚。
裴向雲眨了眨眼,似乎想生生將眼淚憋回去,可他根本做不到,眼淚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地從眼眶中滾落。
他鬆開了江懿的手,滿腔難過與委屈似乎再也沒法抑制住,決堤般翻湧上來:“我本來都想好了,待一切塵埃落定,我回燕都或者你來隴西。每日你帶我習字,我和你一同去校場跑馬。等春天來了,便一起去襄州看桃花,我真的等了很多很多年,我……”
我甚至天真地以為這是我離那些好夢最近的一次了,甚至近到伸伸手就能碰到。
江懿怔怔地看著他,全然未料到裴向雲竟將兩人往後的日子都規劃得如此清楚明白。
裴向雲似乎意識到自己眼下的樣子狼狽可笑,胡亂用袖口抹了把臉:“對不起,是我冒犯師父了,往後我不再……”
他的話驀地頓住,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身子驀地僵在原處。
江懿輕輕在他唇角印下一個吻,抬眸時嘴角帶著幾絲苦笑:“蠢貨……”
裴向雲似乎被這個吻弄得不知所措,不明白為何先前的自己分明被宣告「沒有希望」,下一刻又得了那人這樣一個輕柔的吻。
江懿嘆息著低語:“我本來都計劃好的,你可真是……”
計劃好了今夜便與裴向雲斷了那似是而非的情愫,往後他與旁的男子或是女子在一起,自己都不會,也沒機會管了。
左右不過一個拒絕,到底還是沒能狠得下心來。
可真是愚不可及。
不知是在說裴向雲,還是在說自己。
分明兩人往後沒有未來,分明能將裴向雲從這著了魔似的火坑中規劃好的推出去,分明……
分明已經狠下心來踩碎裴向雲一顆真心,最後卻仍是心軟了。
“師父,我……”
江懿斂了眉眼間的苦澀,再抬眸時神色已無異,輕輕用指腹抹了下唇角。
裴向雲一雙手停在半空,不知該放在何處,想上去將人攬在懷裡,卻又生怕冒犯了老師,屬實是進退兩難。
兩人間陷入一片沉默,直到一片白落在肩上時,裴向雲才醒過神來:“師父,下雪了。”
他說完,下意識地舔了舔唇,暗示一樣悄悄看了江懿一眼。
“嗯,下雪了……”江懿輕聲道,“我要回去了。”
裴向雲心中急切,卻不知該說什麼讓老師解釋方才的舉動:“師父,你還有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江懿玩味地看了他一會兒,慢條斯理道:“我不在隴西的時候,你要聽將軍的話,切勿衝動行事,萬事小心,拿不準的便寫信寄去燕都,知道嗎?”
裴向雲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還有……”
江懿屈起指節抵在唇上:“辦事仔細些,三思後行,別得罪人。哪怕來隴西的欽差大臣如何討厭,也不能衝著他發脾氣,容易落下把柄。”
裴向雲「嗯」了一聲,終於還是伸手將他摟在懷中,唇摩挲著他的脖頸:“還有呢?”
“上次忘了與你說,我讓渝州一個鐵匠打了把銀槍……”江懿任由他抱著,“過幾日應當就好了,你記得去取。”
環在他腰上的手驀地緊了幾分。
裴向雲深吸了幾口氣,又低低地「嗯」了一聲:“還有呢?”
“沒了。”
兩人如今貼得很近,彼此呼吸交錯,於一片冷意中氤氳開幾分暖意。
裴向雲抬眸看向他,卻撞上一雙含著笑意的桃花眼:“剩這麼一個晚上,聊得久就太浪費時間了。”
他察覺到狼崽子的呼吸一窒,繼而愈發熾熱而急促起來:“師父,我不懂你什麼意思。”
江懿「嘖」了一聲,眯起狹長的雙眼:“裝什麼,你難道不想嗎?”
這句話落在裴向雲耳中,無異於一點火星在心頭燎了原。
他的急切中仍帶著幾分理性,只小心地摟著那人一路回了自己的寢帳中。
待帳簾被放下,克制了許久的吻終於落在了江懿的唇上。
帳中燈火昏黃,裴向雲抬眸向老師看去,只瞥見了那尾洇紅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