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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向雲低聲道:“其實我是在想,如果是師父被無故關起來了,我應當也會這樣焦急。”
或許會比現在還焦急。
“如果是師父也遭遇這樣的事,我沒辦法袖手旁觀……”裴向雲道,“我無法想像若是您被關起來了,我會有多難過。若是得不到任何幫助,我又會有多絕望。我或許能知道那種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感覺,他老師明明是為了救人而來,卻被關押起來,多讓人寒心。”
他等了半晌也未等來那人說話,心中的慌張更甚,聲音中多了幾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師父如果覺得被我冒犯了,就請責罰我吧,打我罵我都可以。但……但我是真心想幫江書辭的。”
他說著將衣袖挽了起來,十分輕車熟路地攤開手掌遞到江懿面前。
江懿垂眸看著自己這不爭氣的學生,嘆息一聲:“行了,不打你,起來吧。”
裴向雲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他,卻見那人眼中似乎染了些許笑意:“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起身又坐回了床沿:“那師父以為我是因為什麼?”
“因為……”
江懿抬手捏住他的下巴,細細地打量著他的神色:“因為他那張臉。”
裴向雲心中不輕不重地「咯噔」了一下。
江懿到底還是注意到了。
他慌張的神色沒躲過老師的審視:“你緊張什麼?方才說的都是騙我的?”
“不是,我沒有騙你……”裴向雲急促道,“我……我要是騙了你,我被天打雷劈,我不得好死。”
江懿揚起眉,嗤笑一聲鬆開了手。
臉頰上那片微涼驟然撤開,讓他心中驀地有些失落。
“誰稀罕你發的誓……”江懿慢條斯理道,“讓我發現你騙我,親手要了你的命。”
裴向雲定了定神,輕聲道:“我可以為你做所有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
“這麼聽我的話,方才怎麼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
“我……”
江懿覷著裴向雲似是又緊張起來,收了作弄他的心思:“和你開玩笑的,這事必須要管,我疑心那縣令絕對不簡單,城登縣絕對要深查。”
裴向雲眨了眨眼:“開玩笑的?那……”
“江書辭他老師要救,縣令也要抓……”江懿難掩面上的疲憊,掩唇打了個哈欠,“只是想聽聽你如何看這件事罷了,這麼緊張作甚。”
原來這也是在試自己。
“這樣共情很好……”江懿的聲音小了些,“以後多這樣想想再做事,免得今兒揍了這個,明兒揍了那個,跟個鄉野莽夫似的,丟人。”
裴向雲掩住愈發溫柔的目光,輕聲道:“知道了,師父。”
“去歇著吧。”
江懿抬眸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低聲道:“天亮了有的忙呢。”
——
大夫在大約巳時的時候來了,將那草藥研磨後敷在江懿的傷口上,而後仔細地包紮了起來。
裴向雲原本在一邊打了個地鋪,委委屈屈地伸不直腿,蜷縮著剛睡了沒多久便聽見身旁有響聲。
或許是因為心中一直繃著一根弦,他本就睡得不踏實,聽見響動後立刻睜開眼從被褥上彈坐起來,和那大夫看了個對眼。
大夫怕他怕得緊,被這虎狼般兇惡的目光看了一眼便嚇得不住發抖,險些拿不穩手上的藥缽。
江懿眸中含著怒意地瞪了他一眼,裴向雲這才不情不願地又躺了回去,可目光卻一直流連在江懿身上。
大夫在他的審視中戰戰兢兢為江懿包紮好了傷口,正準備提著布包溜之大吉,卻被江懿喊住:“老先生,您等等。”
他摸出一錠碎銀塞進大夫手裡。
大夫慌忙道:“不過舉手,舉手之勞,這位大人不必如此客氣。”
“讓你拿著便拿著……”裴向雲冷聲道,“真磨蹭……”
大夫本來就怕他,這會兒只能強買強賣似的將那錠碎銀收了,夾著布包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江懿蹙眉看他:“我昨晚與你說了什麼都忘了麼?”
裴向雲動作一頓,有些不服氣道:“師父明明是好意,他為什麼拒絕?”
“所有人都有拒絕別人的權利……”江懿慢慢下了床,覺得肩上的傷比前一日好受多了,“無論是好意還是惡意,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明白?”
裴向雲將滿腹的不悅咽下,嘟囔道:“學生現在便明白了。”
江懿還未說話,江書辭便拉開門從隔間中走了出來,面色蒼白中帶著些許疲憊。
他淺淺地與江懿行了個禮:“昨夜打擾先生了,我這便離開。”
“昨夜我與你說過會幫你把老師救出來。”
江懿依著習慣要去摸瓷杯喝茶,手伸到一半才想起來自己在縣令府而不是隴西,於是將手輕輕放在桌上。
他剛放下手,一個瓷杯便從旁邊被推了過來。
“師……子明,是要喝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