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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
“上次……”
裴向雲說了兩個字後卻沒再繼續說,將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江懿眼前的景物倏地模糊了片刻,眩暈感後知後覺地涌了上來,讓他腿上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只來得及扶住一邊的桌子。
“江大人,你沒事吧?”裴向雲見他臉色很差,額上又全是冷汗,不顧手上的痛也要起身來扶他,可試了幾次後卻沒能成功地站起來,“要不要我幫你?”
江懿平復住方才急促得讓人難受的心跳,淡淡道:“不必……”
“我確實偷東西了,但我只是……太喜歡了。”
裴向雲的那隻傷手上的貫穿傷還在流血,可他卻仍努力地向江懿辯解著什麼:“我真的很羨慕張素,我也想有人教我讀書習字,真的很羨慕。”
他吸了吸鼻子,忍了好久的淚終於成串地從臉頰滾落:“我一定會好好臨字帖,這些你能不能給我回去臨?我不會來煩你的,我只是想……”
我只是想將上輩子被自己忽視的愛補回來,可以嗎?
最後這句他說不下去了。
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裴向雲服軟的次數都屈指可數,那怕當年與老師的關係惡化到那樣的程度,他也一直嘴硬著不願說幾句好聽話哄人開心。
是什麼時候發現這樣行不通的呢?
是看見老師去愛別人的時候,才後知後覺自己到底有多混帳嗎?
裴向雲咬著唇,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在地毯上氤氳出一片深色。
江懿靠在桌邊,只覺得一股疲憊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太陽穴因為方才突然的動怒「突突」地跳著,壓在心上的陰霾卻似乎少了幾分。
裴向雲不是在偷情報。
“你剛才為什麼不說?”
裴向雲舔了舔唇:“我怕你討厭我,我不敢說。”
“可我本就不喜歡你……”江懿將那摞沾了血跡的紙卷放在一邊,簡單在盆里淨了手,低聲道,“起來,我送你去軍醫那兒。”
裴向雲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他的態度會有變化,依舊呆坐在原處。
“你去不去?”江懿冷著臉,“不去就滾,別在這兒坐著。”
裴向雲像是忽地活過來了一樣,手腳並用從地上爬了起來,險些又一頭栽倒在江懿面前。
江懿蹙眉向後退了一步:“自己走……”
裴向雲「哦」了一聲,低頭一瘸一拐地向帳外走去。
若非見那傷實在有些嚴重,怕他失血過多倒在半路上,江懿是絕不會送他去的。
軍醫見著他手上那猙獰的傷口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弄的?”
江懿懨懨地坐在旁邊,正要開口,便聽那狼崽子小聲說:“我是炊事班的,沒仔細用刀,被刀扎的。”
“菜刀扎的?”軍醫詫異地瞥了他一眼,“你家菜刀扎這樣的傷口?”
裴向雲一時語塞:“我……”
這狼崽子何時懂得怎麼護著別人了?
倒是稀奇……
江懿在一邊重重地咳了一聲,軍醫隱約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八卦,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仔細地給裴向雲上起藥來。
方才在帳中被人誤會時,裴向雲哭得叫一個撕心裂肺,如今百倍疼痛地上著藥,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江懿昏沉地支著臉頰,聽見軍醫道:“你要是疼可以喊出來,別忍著,不然更疼。”
“沒事……”裴向雲低聲道,“他……江大人好像睡著了,他也病著呢,別吵醒他。”
他疼得話都說不利索,一句下來幾乎都是氣音,也就三人離得近才能聽得清。
江懿眉頭微蹙,卻並沒有睜眼。
裴向雲今天來偷的不是情報,但不代表他上輩子沒偷。
如今江懿已經儘可能讓裴向雲離軍中要務越來越遠,若是狼崽子真膽大包天到來自己這兒偷文書,那只能說是活膩歪了。
可是為什麼要偷自己的字?
江懿記得上一世裴向雲似乎對「讀書」這件事十分牴觸,教給他的那些詩書沒記住多少,天天只知道在校場上與人比試,或是乾脆在外面瘋跑一天。
他想不通,捏了捏眉心,抬眸便看見軍醫將藥物收了起來。
“這幾日就別幹活了,歇著吧……”軍醫道,“你年輕,傷口過幾日就能結痂了,不會殘疾的。”
裴向雲「嗯」了一聲,看著他繞到了屏風後面,這才敢偷偷抬眼看江懿。
江懿觸到他的目光:“看什麼?”
“你臉色不好……”裴向雲說,“很難受嗎?”
“關你什麼事。”
江懿說著便扶著桌子站了起來:“走了……”
“江大人,等一下……”裴向雲喊住他,眸中帶著些許期翼,“你會來看我嗎?”
“我為什麼會來看你?”
江懿側眸,露出一個多少有些涼薄的笑:“你擅闖我的營帳偷東西,沒殺了你就不錯了,你哪來的底氣與我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