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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張戎嘆了口氣,眸中也多了幾分凝重:“十五爺您有所不知,近日來隴西軍不太平,似有內鬼,也只敢趁沒人時與您這麼一提,恐怕引起慌亂。”
陸繹風挑眉:“不太平你還敢把那小孩留下?怎麼著?養蠱啊?”
張戎苦笑了一下:“我也是被逼無奈。那人怕是在隴西軍營中藏了許久,我方才也想不如就借這件事試一試。
萬一這孩子能逼得那人露出馬腳,或是發現這孩子真是有目的地接觸我們,都不算太虧。”
陸繹風長嘆一聲,搖搖頭:“果然本王還是太天真,玩不過你們這些老油條。”
——
江懿冷著臉回了自己帳中,剛將外面披著的大氅脫下來,便聽見張戎在帳外喊他。
他心裡煩得很,將帳簾撩開一半:“將軍有何事?”
“那孩子帶回來了……”張戎說,“你隨我去將軍帳里。”
“我不想看見他。”
江懿想起裴向雲,心裡堵得更厲害:“今日我身體不適,就先歇下了。”
張戎瞪著眼看他:“剛剛你和我吵架的時候怎麼沒身體不適?誆我呢?”
他不由分說地拽住江懿的胳膊,順手將自己的披風披在他身上,牽著人往將軍帳而去:“多少那孩子也救了你一命,我聽說你非但沒謝謝人家還差點把他砍了?不知禮數。”
江懿有苦說不出,冷著張臉被拽進了將軍帳里。
帳中瀰漫著一股食物的香氣,裴向雲正坐在桌邊狼吞虎咽地往嘴裡塞食物,一抬頭便和江懿看了個對眼。
他似乎很慌張地要將食物咽下去,卻被嗆住,憋得臉色通紅,還是陸繹風在旁邊給他拍背順了半晌的氣才勉強好了起來。
“別急,還有吃的……”張戎說,“慢慢吃……”
他拽了把椅子過來讓江懿坐下,江懿卻並未理會,站在原處冷聲道:“你若是只為了喊我來看他吃飯,那我就回去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關雁歸慢慢走到他身邊,低聲道:“阿懿,你可是生氣了?”
江懿瞥了他一眼:“我生氣?我有什麼可生氣的?”
“只是我實在放不下讓這孩子一人在風雪天裡……”關雁歸說,“你要撒氣便沖我來吧,別衝著孩子。”
江懿冷笑一聲:“我沖你來?我有病吧跟你生氣?你算什麼?”
關雁歸的臉色白了下,江懿說完一撩衣袍便要走,卻被張戎叫住。
“別在我面前內訌……”張戎道,“這孩子傷得重,不能與士兵同住,喊你來是要讓他選一個人暫住在那人的帳中。”
裴向雲聽了這話,眸色似乎亮了下。
陸繹風打了個哈欠,手欠地揪了揪少年翹起來的頭髮:“喏,選吧。”
裴向雲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江懿,慢慢撐著桌子站在地上,一步一晃地向他走去。
他手裡捏著一塊精緻的花糕,是炊事班特意為陸繹風備的,陸繹風沒吃完,索性拿過來哄小孩。
在秋末就飄雪的隴西,花糕可算得上頂頂金貴的東西。
裴向雲不傻,看著這一桌的飯食便知道花糕定然不一般,記得上輩子江懿鍾愛甜食,於是想著拿花糕去哄人開心。
江懿冷眼看著裴向雲一瘸一拐地挪過來,抿著唇一句話也不說,只輕輕抬手,將那塊包著油紙的花糕遞給他。
少年的眸中儘是小心翼翼。
江懿從未在裴向雲眼中見過這樣的神情,沒來由地怔了下。
張戎適時開口道:“既然這孩子這麼喜歡你,那不如……”
“但我不喜歡他。”
江懿的聲音很冷,拂袖將那塊花糕打落在地。
裴向雲看著空了的掌心,驀地愣住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花糕落在地上,從油紙中滾落出來,被雪水污了上面的花紋。
他怔怔地垂眸看著那塊花糕,那種心中空了一塊的感覺再度浮現而出。
江懿看也沒看他一眼,對張戎道:“沒事我便回去了。”
“那就讓他和關校尉住一起……”張戎嘆了口氣,“反正也是關校尉要留你的,我看正好。”
“不好……”
江懿驟然停下腳步,咬著牙抬眸:“他也不能和關雁歸住一起。”
可笑……
上輩子的叛徒和上輩子他到死也沒搞明白的人住在一起,這隴西軍營怕是沒兩天就要被烏斯端了。
原本張戎沒想和他生氣,現在被他連續拂了面子,登時不滿起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趕明兒我直接讓你當將軍得了。”
江懿面色一僵,蹙眉:“我不是那個意思,是……”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到底什麼行?”張戎平素都將他當兒子待,如今也動了火氣瞪他,“你說,你覺得怎樣行?”
江懿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只能無奈妥協道:“他歸您管吧。”
張戎愣了下:“我?”
“正好將軍您也喜歡他喜歡得緊……”江懿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嘲諷,“不如正好和您住一起,也解決了您的念子心切,真是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