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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向雲痙攣的手垂落在地,只覺得心窩那處創口在源源不斷地向外流著血,似乎很快就能將身體裡的血全都流干。
流幹了,自己就死了。
死了也好……
反正江懿不會看他一眼,反正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不會換來那人的讚譽。
裴向雲的眼皮越來越沉,眼前的景物逐漸變得模糊,影影綽綽地糊在不遠處,看不分明。
“裴向雲。”
“裴向雲!”
他的眼皮抖了下,似乎想要睜開,卻實在沒有睜開的力氣。
“裴向雲,我不喜歡你為救我丟了命。”
誰在說話?
周遭那些讓他殺了所有人的扭曲的聲音與說話的人聲混在一起,叫人難以分辨那人聲到底屬於誰。
裴向雲煩躁地擰起眉,腦袋裡亂成了一團,漿糊似的黏在一起。
“裴向雲……”
“你要是就這樣死了,我會去養別的狗取代你的位置。”
“全天下習武的人那麼多,比你聽話的人那麼多,我又不是非你不可,隨便誰都能代替你成為我的刀。”
“你不怕嗎?若是怕了就快些醒來,我沒耐心等你太久。”
是老師嗎?
他近乎惶恐地向旁人確認,可回應他的卻只有其他奇詭的聲響。
老師在等著自己嗎?
如同沉暮的黑夜中驟然亮起一道光似的,裴向雲生生將那些吵嚷著要他殺人的聲音驅散,像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拼了命地向那處光亮跑去。
快些,再快些。
老師在等著自己。
若太慢了,老師便要去找別人了。
裴向雲努力地說服著自己,將那大聲叫嚷惑亂他心智的聲音拋在身後,咬牙忍著太陽穴的鈍痛拼命向前奔去。
他驟然從那抽象懸浮的夢中驚醒,胸口不斷地上下起伏著,下意識地便要撐著床坐起身,可後背卻驀地一疼,讓他腰身一軟又躺了回去。
房門被人打開,李佑川端著裝了熱水的盆進來,看見他後驚喜道:“裴小兄弟,你醒了?正巧我端了熱水來給你擦身子,你醒著也好辦些。”
裴向雲怔怔地看著他,心中有些失落。
不是老師……
那老師呢?
是等的時間太久,去找別人了嗎?
他幾乎是一想到這個可能便當即膽寒起來,不敢再細思其中的可能性,忍著背上撕裂般的疼痛掙扎著爬了起來,想要從床上下去,卻直接摔在了地上。
李佑川被他這不要命一樣的動作嚇了一跳,將盆往旁邊一擱:“裴小兄弟,你背上的傷剛包紮上,千萬動不得,一動傷口便要裂開了。”
“我……”
裴向雲疼得額上滿是細密的冷汗,雙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著吐出了一個字。
“你,你怎麼了?”李佑川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僵立在原處,手腳都不知放在哪裡,“你要做什麼你和我說,別作踐你自己,少爺昨晚守著你守到……”
裴向雲聽見他提到江懿,猛地抬頭,眸中閃過攝人的光,斷斷續續道:“老師,老師怎麼了?我想見他,我……”
李佑川快急哭了,越急話越說不利索:“少爺他……”
房中隔間的門被打開,江懿神色疲憊地走了出來,捏了捏眉心:“在鬧什麼?”
“少爺你來得正好!”
李佑川如獲大赦,連忙三兩步遠離了裴向云:“裴小兄弟方才醒了,非得要去找你。我想著你熬了一晚上剛歇下,不好再將你喊起來,正左右為難呢。”
江懿目光落在裴向雲背上,看見包紮用的細布上隱隱透出幾塊殷紅,便知是這狼崽子剛剛發瘋又將傷口掙開了。
“你先出去吧……”他低聲對李佑川道,“我和他談談。”
李佑川如獲大赦,撩了衣袍便從房中三兩步跑了出去,隨手為那彆扭的師徒倆關上了門。
眼下屋中一片安靜,裴向雲忽然沒了方才那股莽勁,有些局促不安地低聲道:“師父……”
江懿瞥了他一眼:“回去躺著。”
裴向雲咬牙撐著地爬了起來,連續幾次想爬到床上,但都因為肩上的傷被牽動,總讓他使不上力。
他有些委屈地側過頭,卻見老師走去將窗推開,似乎壓根沒注意到自己的窘態。
江懿聽見身後的聲音消失了,回頭便看見狼崽子半邊身子趴在床沿上,似乎有些尷尬。
“怎麼了?”他問,“不是讓你上去麼?”
“我……”
裴向雲吞吞吐吐道:“我腰用不上力,上不去。”
江懿杵在原地與他對視半晌,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
他輕咳一聲:“傷的又不是腰,你再試試。”
裴向雲眸中的光亮倏地滅了下去。
他剛咬著牙撐住床沿,便聽見身後那人似乎輕嘆了一聲,接著一雙手便扶上了他的腰。
裴向雲驟然僵硬得渾身不敢動彈,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你愣著幹什麼?”江懿的聲音中似乎多了幾分咬牙切齒,“滾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