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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
洪文帝的寢殿方向。
李佑川下意識地勒緊了韁繩,立刻便想起了江懿的叮囑,看著眼前騷動起來的禁衛軍,低聲道:“切莫輕舉妄動。”
梅老將軍瞥了他一眼,提高了聲音:“誰也不許動,若發現渾水摸魚之人,休怪老夫劍下無情。”
縱然這些禁衛軍大都是來混個俸祿的富家子弟,此時也不得不憷著老將軍的威嚴,閉了竊竊私語的嘴。
“後生,江相何在?”
穩住了禁衛軍,梅老將軍轉而問李佑川:“這一走水,老夫擔心……”
縱然李佑川心中急得很,卻並未在外人面前露怯:“少爺這樣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勞煩將軍再與我等一等。”
他知道江懿不讓宮外的人進去是怕再混進細作,可眼下宮中忽地走了水,他們這些守在宮外的卻對其中發生的事一概不知,屬實難以穩住人心。
李佑川的手禁不住攥緊了韁繩,不停地向濃煙與火光處出神地望去。
少爺究竟在做什麼?
他是否還平安?
他兀自想著,面前的禁衛軍卻又騷動了起來。
李佑川心中焦急,聽著這些人難以管教,正要發脾氣,卻聽身側梅老將軍的佩劍「錚」地出了鞘。
他意識到似乎發生了其他事,跟著抬眸,看見了一個於官道上策馬疾馳而來的身影。
那人一身藍色勁裝,披著件黑色的披風,背上是一桿於陽光下閃閃爍爍的銀槍。
他束著的高馬尾似乎因為奔波散開了些許,墨發飄揚在臉側,卻仍未遮住鋒利的眉眼。
李佑川眼中驟然亮了起來:“將軍,是自己人!”
梅老將軍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自己人?”
“是我家少爺的學生!”
李佑川從未覺得裴向雲如現在般讓人安心。
他方才心中焦急,有心想徑直策馬進火場去尋江懿,卻記掛著江懿下給自己的死命令,只能煎熬地守在皇宮外,眼看著那火越燒越大。
裴向雲裹挾著一陣寒風而來,猛地勒緊了韁繩,讓那奔波多時的馬踉踉蹌蹌地蹣跚了幾步,險些腿一軟跪倒在地。
他從馬背上翻身下來,似乎許久未喝過水,嘴唇乾裂,連聲音也沙啞,開口就問道:“師父呢?”
李佑川摸了把額頭,低聲道:“眼下情況十分複雜,我不能與你多說,只能求你進宮去找找他,他應當就在陛下的寢宮附近。”
裴向雲的瞳孔驟然緊縮:“他在……”
他回頭望向濃煙滾滾的皇宮,瞬間明白了李佑川的意思:“我會帶他回來。”
“那你千萬……”
李佑川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被人十分粗魯地拽下了馬。
他踉蹌著險些撲倒在地,看著裴向雲毫不客氣地翻身坐上他先前的位置,繼而一夾馬肚,轉身穿過承天門,徑直奔著那被濃煙席捲的宮殿而去。
我來了,你不要有事。
火焰露出獠牙,舔舐朱紅色的宮牆。昔日明亮艷麗的琉璃瓦蒙了層灰色的陰翳,隨著火苗的熾烤發出「咔咔」聲。
其實皇宮中是有備著滅火的水缸的。眼下逃出來的宮人們正用水桶與盆盂舀那缸中的水,試圖阻擋住蔓延而來的火勢。
裴向雲也僅瞥了他們一眼,繼而心無旁騖地策馬向洪文帝的寢宮而去。
他曾在火焰中走過一遭,後來看見明火都心驚肉跳,似乎那灼痛感也陰魂不散地附著在身上。
再次看見這樣熊熊的大火,他其實是怕的。
那匹馬也跟著不安起來,有些焦躁地打著響鼻,腳下的步子變得猶疑不前。裴向雲將菸灰吸入口鼻,嗆得他喉管跟著被灼得發燙。
可他卻咬著牙夾了下馬肚子,再次加快速度向前衝去。
被火燒過的人,知道這樣會多痛。
裴向雲的目光於疾馳中飛快向身側掃去,每每看見踉蹌跑著的人影都會心頭猛地一跳,繼而有些失望地發現他們只是面生的宮女太監。
老師在哪裡?
如果江懿真的葬身火海,他是不是連一個見那人全屍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念頭險些將他逼瘋了,心中橫亘著一根刺一樣難受。
周遭的火勢小了些許,可空中仍飄著火星與煙塵,讓他只能勉強半睜著眼睛,目光卻倏地一頓——
他看見了……
裴向雲近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雙眼,抬頭看向那青石階梯之上的人。
熊熊火光中,他的老師微微低著頭,一身素白,於勁風中衣袖翻飛。
手中通體深黑的長刀正緩緩向下滴著血,周圍倒著十數個一身黑甲的人,似乎已沒了生機。
老師手背上多了道狹長的傷口,他卻不以為意,抬起那隻受傷的手抵在唇邊,舌尖緩緩舔去那滲出的血珠。
宛若神祇降臨。
而他自己,則是趕來朝聖的信徒。
作者有話說:
狗子終於開竅了一回√
第149章
先前那數十個士兵出現時江懿並未真正地惶恐,哪怕是後來宮中突然走水,他也與那十數個黑衣人周旋,甚至有精力將企圖亂中逃跑的福玉澤制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