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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自己早已過了不惑之年,某日眼前忽地出現了一個自稱黑無常的男子。他說有一道殘魂執念頗深,無法入輪迴。解鈴還需系鈴人,於是便找上門來,問他願不願意有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
朦朧間,他似乎是答應了的。可任憑自己如何追問,那黑無常卻仍不肯開口告訴他殘魂究竟是何許人。
陸繹風太陽穴針扎似的疼,碎片一樣的記憶慢慢被人塞進了腦袋,眼前走馬燈似的閃過無數畫面,最後定格在一張蒼白的臉上——
一張屬於少女的,蒼白的,驚恐的臉。
是梅晏然的臉。
他心中驟然一凜,手忙腳亂地將身上的錦被推開,險些一頭栽倒在地上。
想起來了。
姑且稱作上輩子——上輩子他深愛的人被捲入宮闈內鬥,成了無辜的犧牲品。
候在外頭的小廝聽見屋內聲響,連忙推門進來:“十五殿下,您……”
陸繹風長出了一口氣,輕聲道:“無妨,本王沒事。”
他說完後遲疑片刻,又接著道:“小九,今天是什麼日子?”
那被稱作“小九”的小廝摸不著頭腦:“今天是臘月二十七啊。”
他瞥見陸繹風一頭冷汗,面色蒼白,也跟著慌了起來:“殿下您臉色不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
陸繹風深吸一口氣,慢慢在床沿坐下。
如果他沒記錯,在回憶中梅晏然是正月初二遇害的。
留給自己的還有三天時間。
如果能好好利用這三天,是不是就可以把她救回來?
陸繹風剛想說話,卻聽小廝繼續道:“殿下,方才王妃來了,正在外頭等著您呢。”
“本王馬上去,”陸繹風定了定神,“你先出去吧。”
小九看著他的臉色,半晌還是沒敢亂說話,行了一禮便退出去了。
***
小姑娘等在後院裡,面前的石桌上放著杯冒著裊裊熱氣的茶,正瞪著雙杏眼看向他,似乎在不滿於他的失約。
陸繹風站在台階上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小聲道:“晏然。”
“喊我作甚?”梅晏然不懂他話中藏著的情緒,“你居然還曉得醒來,睡死你算了。”
要是依著往日,陸繹風多少得跟她嗆兩句,可眼下他卻聽著安心得很。
似乎許久都未曾聽見小姑娘這樣對自己說話了。
“別鬧。”
陸繹風下意識抬手揉了把梅晏然的頭:“是我錯了,讓你等太久。”
梅晏然眨了眨眼,驚疑不定:“你跟我道歉做什麼?”
陸繹風愣了下:“嗯?方才不是你在怪我嗎?”
“……笨蛋阿風。”
梅晏然惡狠狠道:“榆木腦袋。”
陸繹風不知道自己又說了什麼讓這祖宗生氣的話,只得轉入正題:“晏然,我想與你商量件事。”
“什麼事?”
小王妃斜蔑了他一眼:“說來我聽聽。”
“今年正月初二,宮中會舉辦元夕夜宴,”陸繹風輕聲道,“你不要去好不好?”
梅晏然愣了下:“為何不許我去?”
“有些危險。”
陸繹風不知該如何跟她講自己的那些記憶,只能生硬道:“會發生不好的事,你不要被卷進去。”
“你就騙我吧。”
梅晏然小聲道:“是不是你的哪個小相好要去夜宴,生怕我撞見了她?”
“祖宗,除了你我有什麼別的小相好?”
陸繹風哭笑不得:“我天天陪你演楊宗保演陳世美,沒耐心陪別人。”
小王妃聽後臉上有些發燙,卻依舊嘴硬:“誰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
她說完後想了一會兒,又開口道:“那你今日將我哄高興了,我便答應你不去夜宴,你看這樣可好?”
“成,一言為定。”
陸繹風瞭然:“今日又準備了什麼話本子要我陪你演?”
“今天不演話本子。”
梅晏然面上多了絲罕見的赧然,小心地從懷裡摸出一封捲軸來,在石桌上展開:“這是家裡找人訂的喜服,你看可喜歡麼?”
陸繹風沒看那紙上的喜服,定定地看著她的側顏:“你喜歡就好,不必問我。”
梅晏然好像曲解了他的意思:“你是新郎,怎麼待婚宴這樣不重視?”
“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繹風動了動唇,只覺得眼中酸澀,將從前沒來得及說的話慢慢說了出來:“只是覺得……你穿什麼都好看。”
梅晏然怔怔地看著他,而後抬手向他額上摸來:“阿風,你不會是染了風寒,腦袋燒糊塗了吧?”
心中的惆悵和遺憾被她一句話攪散,他長嘆一聲,聲音中多了幾分咬牙切齒:“愛信不信。”
“好嘛,我信。”
梅晏然笑著看向他:“只是你先前從來沒和我說過這樣的話,好不習慣。”
她興致勃勃地繼續給人講帶著自己小心思的喜服,臉頰上忽地落下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