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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隻……”
裴向雲的聲音頓了下,帶著幾分不確定道:“沒了,我就看見這一個,另一隻不會就是那隻被剁成肉餡的吧?”
“再找找……”江懿道,“找不著你就一直在裡面陪它們吧。”
裴向雲聽了他的話,直接將褲腿挽了起來,跨過豬圈的藩籬衝進豬堆里了。
張戎心驚膽戰地看著他與豬搏鬥,輕聲道:“子明,這孩子……也太拼命了吧。”
江懿不置可否地牽了牽唇角,沒有說話。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裴向雲如今怕是卯足了勁要給自己徹底洗白。
若是真的找著了那個在豬圈裡動手腳的細作,他身上的嫌疑便能洗輕不少。
兩人正說著話,便看見那少年臉上沾滿了塵土和污漬,按著一隻體型較小的豬從包圍圈裡沖了出來。
那隻豬在他手底下不滿地哼唧著,用頭去拱他。可裴向雲下盤穩得很,扎著馬步把豬按住,接著便抬眼看向江懿。
他臉上黑一道黃一道,全是方才在豬圈裡沾上的,可眼睛卻亮得很,期盼著得到江懿的一句誇獎。
那人看了他一眼,沒有掩飾眸中的嫌棄,輕輕抬手,用衣袖掩住口鼻。
裴向雲怔了下,繼而有些失落地垂眸,像只失魂落魄的大狗。
張戎看不下去,主動道:“做的很好,你幫了大忙了。”
裴向雲悶悶地「嗯」了一聲,剛要再說什麼,太陽穴忽然沒有徵兆地疼了起來。
就好像有人用鋼針生生扎進去似的,他沒有防備地悶哼一聲,連帶著手上的力氣都變大了幾分,掐得那野豬慘叫了一聲。
軍醫正在觀察那野豬,被這突然悽慘數倍的聲音嚇了一跳,火摺子險些從手上掉下來把一旁的草垛燎了。
裴向雲額上滿是黃豆大小的汗珠,順著脖頸一滴滴地落了下來。
“你怎麼了?”張戎問道,“沒事吧?”
裴向雲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
那疼痛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幾次呼吸的時間,那刺骨的痛便煙消雲散了。
他急促地喘/息片刻,這才驚覺數九寒冬里自己的汗居然把貼著後背的衣服都打濕了。
軍醫驚詫地「咦」了一聲:“這豬怎麼了?”
裴向雲連忙低下頭,發現方才還掙扎得相當劇烈的野豬這會兒居然悄無聲息地軟了身子,頭也歪在一邊,嘴邊冒出一股又一股的白沫。
他連忙鬆開手,任那豬「咕咚」一聲倒在地上,四肢不停地抽搐,最後趨於安靜。
軍醫將那野豬的眼睛撐開,觀察片刻後道:“死了……”
裴向雲悚然而驚,順著他的動作看去,果然又看見了野豬縮得針尖般細小的瞳孔。
“不是我……”他下意識地辯解道,“我不是故意要掐它的,我當時是……”
“閉嘴……”
江懿撩起衣袍蹲下身,與軍醫一同檢查起這頭暴斃的野豬。
野豬本就比家豬皮糙肉厚,縱然裴向雲十五歲便天生神力,那也全然不可能一用力便將這豬生生扼死當場。
軍醫的火摺子在野豬那雙死不瞑目的眼前掃過,江懿忽地按住他的手:“等等……”
野豬那雙怒睜的眼窩好像有道黑影一閃而過。
軍醫忽地「啊」了一聲,手裡的火摺子抖了下,險些直接掉在野豬的臉上。
張戎從外面提了盞燈回來,昏黃的光直接往野豬臉上照去。
這下幾人便都看清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條疑似長蟲的東西緩緩從野豬的眼窩中探出半截身子,似乎被燈光所吸引,擺著身子忽地向上竄了下。
那長蟲現身後,野豬原本還在抽搐的四肢徹底沒了聲息,靜靜地倒在地上。
長蟲呈桶狀,有些像蜈蚣,卻並沒有那麼多對足,若丟在菜里,倒更像條菜青蟲。
“這是什麼蟲子?”饒是張戎征戰沙場多年,見慣了無數慘烈的場面,卻仍憑本能覺得這隻從豬眼窩裡冒出來的蟲子十分駭人,“豬肉的毒和這隻蟲子有關嗎?”
軍醫搖了搖頭:“屬下從未見過這樣的蟲子,不太清楚。”
那蟲子立在野豬的臉上半晌,似乎被燈光照得心煩,搖了搖身子,向離得最近的江懿猛地沖了過來。
這一切不過電光石火之間,幾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裴向雲心臟猛地一沉,想都沒想便伸手攔在了江懿面前。
那蟲子沒料到半路殺出來個程咬金,徑直往裴向雲手腕咬去。裴向雲臉色變了變,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張戎連忙要伸手去扶他,卻被江懿擋住。
“那蟲子不知道死沒死……”江懿冷聲道,“你過去了說不好還要再搭一個。”
軍醫有些心驚膽戰地瞥了他一眼,心道能成大事的果然都不是尋常人。
這少年剛剛救了他,若是換個別人,怕是早就慌了手腳撲上去,說不準真的會讓那蟲子一連坑害兩個。
裴向雲倒在地上,身子不住地顫抖著。他緊緊捂著手腕,卻沒再痛哼一聲,整個人蜷曲成一團。
他的呼吸由剛開始急促慢慢平緩下來,只不過身子還在不住地顫抖著,半晌後撕心裂肺地悶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