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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件呢?”
江懿的直覺告訴他狼崽子絕不會做賠本買賣,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彎彎繞繞在等著自己。
果不其然,那人開口道:“師父同意我方才的請求,我便去和皇兄說放了關將軍。”
江懿冷笑一聲:“你想都別想。”
“那就沒辦法了。”
裴向雲說著從床邊站了起來轉過身去,不讓江懿看見他的表情:“依著你的說法,關將軍會在七日之後被斬於街口示眾。師父眼下身體抱恙,怕是也沒機會去見他最後一面了。若師父執意如此,學生也沒辦法,你好好休息吧。”
“我本以為依著師父的性子,定然會救下關將軍。眼下學生便可放心了,原來關將軍在師父心中也並非那麼重要。”
他說著便向門口慢慢走去,實則一直在關注著床上人的反應。待將手放在門上的時候,終於聽見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裴向雲說不準這聲嘆息中是妥協更多,還是失望與憤怒更多,他不敢多想,屏息凝神地等著老師給自己最後的宣判。
“我答應你。”
江懿看著牆上繁雜的裝飾,只覺得心臟一寸寸地冷了下去:“裴向雲,你是要遭報應的。”
狼崽子精準地捏住了他的命脈,知道他絕不會錯失這個有可能救下關雁歸的機會,也絕不忍心有其他人再因為自己而死。
事實上便是他賭贏了。
“我不怕遭報應……”裴向雲低聲道,“我只怕我後悔。”
“你會後悔的……”江懿篤定道,“你會帶著後悔和痛苦過完下半輩子,我保證。”
裴向雲跪在床邊,小心地在他眉心落下一個吻:“那又如何?我只關心眼下。”
——
江懿原本以為裴向雲不過是先說說,具體安排還要再等一段時間,卻沒想到不過一天時間,便已經有人來府邸中布置了。
他的身體還很虛弱,每日只能靠坐在床上,沉默地看著烏斯人來將臥房一點點裝飾上中原漢人洞房的模樣,只覺得眼前的一切荒誕又可笑。
這些烏斯人或許聽說了自己和裴向雲的關係,又或許不太清楚,總是看著他竊竊私語。
江懿在隴西待了六七年,烏斯語還是聽得懂的。嘰嘰喳喳的聲音在耳畔一直沒停過,讓他心中十分煩悶,順手將床頭放著的茶盞或者鎮紙向他們丟去。
這回烏斯人倒是不敢在他面前說了,全都躲在外面小聲議論。
“聽說這個漢人之前也和我們打過仗的……”
“是裴將軍的師父嗎?師父和學生成親這種事,在漢人間似乎也不常見吧……”
“聽說這些漢人慣會迷人心智,前些日子聽說裴將軍還與君上大吵了一架,你們可知道嗎?”
江懿木然地聽著他們在背後編排自己,忽然間沒了憤怒的力氣。
畢竟他們說的這些,從某種角度來看確實是事實。
他如何也沒想到那個風雪夜裡狼崽子古怪的眼神居然在此刻有了答案,或許這就是自己和裴向雲此生永遠無法達成的共識。
江懿不會將這份讓人無措又懵懂的感情宣之於口,選擇將其埋葬於隴西的烈烈風沙中。而裴向雲則會窮其一生緊追不捨,哪怕強迫也要把他拴在身邊。
他們合該是一個走陽關道,一個走獨木橋,相遇後只會兩敗俱傷。
江懿不知自己到底這樣行屍走肉般在床上坐了多久,直到臥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
那烏斯士兵將一套艷紅的衣服放在椅子上,面無表情道:“換衣服吧,將軍已經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狗子:想和師父成親qwq
第18章
江懿其實從未有過成親的打算。
當年也不是沒有當朝做官的來說親,但都被他婉拒了。一是覺得自己總在隴西吃沙子,天天都是小摩擦,鬧不好哪天真的打起來以身殉國了,連累那姑娘家。
二是從小他便對男女之事沒有太多的想法,直到遇見裴向雲後才慢慢有了關於「心悅」這一詞的概念。
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如今要和自己成親的正是自己的學生裴向雲。
江懿渾渾噩噩地從床上慢慢下來,將那大紅色的喜服拿在手中端詳片刻,眼前忽地閃過燕都曾經的屍山血海,手一抖,衣服便掉在了地上。
喜服本身便有些分量,落在地上「噗通」一聲響。外面的人察覺了,立刻詢問道:“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
江懿試了好多次才發出聲音,說完後便是止不住的咳喘。
自打被從死亡線邊緣拽回來後,他的呼吸便一直不暢,稍微多點動作便會心跳過快,連帶著咳個不停,甚至頭也會跟著疼。
估計這就是那烏斯大夫說的後遺症。
可他現在已經不在乎什麼後遺症了,甚至現在更願意去死。
可裴向雲似乎很怕他做出什麼過激的事,將屋中一切尖銳的東西悉數收走,甚至連喝水的杯具都換成了不易碎的,以防他用碎瓷片自刎。
既然這麼怕他死,又為何做這樣的事?
江懿說不準裴向雲到底是恨自己還是愛自己,麻木地將喜服換上,坐在屋中銅鏡前看著鏡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