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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麼?”他試探道,“沒人我就走了。”
似乎聽見了他這句話,先前發出聲響的東西更激動了,聲音猛地拔高了幾分,多了些許歇斯底里的意味。
是在求救嗎?
裴向雲慢慢向前探著路,忽地踢到了一塊比別處柔軟的物事。
而幾乎是下一刻,那「嗚嗚」聲又響了起來,比方才離得近了許多。
裴向雲在身上摸了摸,居然摸出了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帶上的火摺子。
他將火摺子擦燃,點亮一方暗室,垂眸一看才發現自己原是踢在了一個人身上。
而那人被踢了竟沒反抗,依舊躺在原處,沒半分聲息。
這是死了嗎?
裴向雲從旁邊石壁上的孔穴中隨便拾了根木棍,將遮住那人臉的蒙面挑開,看見了一張蒼白的臉,雙目圓睜,瞳孔渙散。
死人……
他蹙眉,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便看見那死人身邊的一口麻袋動了動,又發出了「嗚嗚」聲。
裴向雲目光一凝,跨過橫亘在中間的那死人,用短匕將麻袋割開。
裡面的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鑽了出來,一頭黑髮披散在肩上,像是話本子裡走出來的厲鬼。
他急促地喘/息片刻,將身子背過來對著裴向雲,亮出手上捆著的繩索。
裴向雲卻不買他的帳,伸手將他嘴上的封條撕了下來。
那封條怕是在那人臉上粘了許久,被硬撕下來的感覺十分不好受,讓那人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你是誰?”裴向雲問道,“又為何會在這裡?”
“你幫我把手解開。”
裴向雲冷笑:“你讓我幫就幫?萬一你要對我不利呢?”
那人氣息凝滯片刻,聲音中多了幾分苦笑:“恩人,你覺得以我現在的狀況,有力氣對你不利嗎?”
“誰知道呢?說不定你……”
裴向雲話說到一半,看見那張臉時忽地怔住了。
那人是為了掙脫開手上的繩索才將身子轉過來,看見裴向雲一臉痴相地看著自己,心頭猛地一跳:“說不定我什麼?”
裴向雲好似沒聽見他的問題,低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那人頓了下,“我叫江……”
“江書辭……”
裴向雲慢慢靠近他:“你叫江書辭對不對?”
江書辭話說了一半被人打斷了,有些不悅地蹙眉:“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名字,為何還要問我?”
裴向雲鼻尖猛地一酸,舔了舔唇,手中短匕起落間便將他手腕上的繩索割斷了。
江書辭活動著被捆縛許久的手腕,輕輕吸了一口氣,抬眸便看見那怪人仍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登時有些害怕:“你要做什麼?”
“沒事……”裴向雲勉強露出一個有些虛弱的笑,“我……想起了一個故人。”
何止是想起了故人。
他幾乎都要忘了上輩子那段在定西王府中發瘋的日子。
那會兒江懿決絕地借著他的手自刎,讓裴向雲先是消沉了幾年,繼而魔怔了似的讓手下人開始找尋與江懿長相相似的人,說不準就能找到老師的轉世。
他一廂情願地以為江懿已經再次投胎轉世為人了,只要自己堅持找便總有一天能找得到,一年找不到便找十年,二十年,找到自己也入了土為止。
可那到底還是他自欺欺人的大夢一場。
裴向雲緊緊咬著舌尖,吞咽下釀了兩世的苦澀,亦壓制住看見江書辭的臉後升騰而起的煩躁之意。
江書辭不知道他腦袋裡在想什麼,撐著石壁站起身拔腿便往外沖,卻被人攔了下來。
“我剛救了你,你便想跑?”
或許是受了先前記憶的影響,裴向雲面上陰沉一片,像是要吃人一樣:“我方才問你話呢,你是何人,又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
江書辭面上露出些許焦急,低聲道:“我沒時間和你解釋了,我……”
他驀地痛哼一聲,手腕被人緊緊扣住,整個人被按在了石壁上。
江書辭那張精緻的小臉被石塊剮出了兩三道血痕,罵罵咧咧地要從他魔爪下掙脫出來,卻發現自己完全動彈不得。
“問你話呢……”裴向雲低聲道,“你要是不說我就再將你綁回去。”
江書辭眼見著掙不開他的手,沒好氣道:“放開我,你輕一點,弄疼我了。”
他側過臉向裴向雲瞪去,雙眸泛著紅,似乎真的被裴向雲給欺負疼了。
裴向雲正巧撞上了那雙含情目,怔忪了下。
從這個角度看去,那雙眼睛真的和江懿太像了。
可江懿又從來不會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
哪怕是上輩子被他那樣囚禁欺侮,他的老師也從未有過這種搖尾乞憐的模樣,反而帶著一股子狠戾,每時每刻都想拖著他一起去死。
裴向雲回過神來,心中驀地有些慶幸。
好在這世上還沒有第二個人能動搖他對老師的那份執著,哪怕是眼前這個和江懿長得有五六分相像的人也不行。
總歸還是差了很多。
裴向雲說不出哪裡差了,但總執拗地覺得其他人永遠不及老師的十分之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