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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越來越近,裴向雲心中驟然一緊,連忙就地趴下,裝作與其他孩童無異的樣子。
沉重的木門被人慢慢推開,那兩人先將周圍的孩童們檢查了一番,最後一雙質地精良的皮靴停在了他面前。
裴向雲眯著眼,企圖裝作自己也如其他人一樣昏過去了,卻被輕而易舉地識破了偽裝。
那年輕男人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裴向雲呼吸不暢,臉漲得通紅,在他手中劇烈地掙扎了起來。可那人的手勁卻大得很,慢慢縮緊。似乎想徑直將他掐死。
他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猛地一低頭,狠狠咬在了男人虎口上。
那男人吃痛,狠狠將他摔在地上。他如獲新生般捂著喉嚨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中溢出,模糊了視線。
“殿下……”一邊的女聲像是有不快,“這是我們生祭八十一童子後唯一活下來的,你……”
那年輕男人慢條斯理道:“可我看見他那張臉便厭煩。”
“漢羊與我那不守婦道的母親生出來的賤種,也配活著?”
女人沉默半晌後低聲道:“可我們已經將公主與那漢羊處理掉了,他如今孤苦伶仃沒有親人相伴,便會在這入靈蠱的作用下慢慢扭曲性格,日漸暴躁易怒,成為獨屬於殿下的人形兵器。”
不知如何愛人,不懂為何寬容,再無一刻安寧。
他餘生只會與暴戾和殺戮相伴,直至雙手沾滿鮮血,在無盡屠戮中死去。
那男子輕笑一聲:“你那蠱可真的有這樣靈?”
“請殿下放心。”
女聲中多了幾分自得的意味:“中了蠱的人,哪怕平日有自己的意識,最後也會忠於我手中的骨笛。無論意志多麼堅強的人,只要身中有蠱,都會在骨笛的笛聲中泯滅人性,成為我們的行屍走肉,不再聽旁人的調遣。”
“行屍走肉麼?”
那年輕男子扳起裴向雲的下巴,細細打量著自己這同母異父的兄弟:“那可真是不錯。”
……
公主是他的母親。
所謂「漢羊」,則是烏斯人對漢人俘虜的蔑稱。
原來自己上輩子看見的那封信函果真是用來挑撥離間的,而他竟衝動而不計後果地將這仇恨悉數傾瀉給了江懿。
那分明是最愛自己的人。
裴向雲雙目猩紅,顱骨像是被什麼東西細密地啃噬著,痛得幾乎要裂開。
那紗衣人冷笑:“入靈蠱的傀儡,竟還妄圖與自己的主人作對?”
江懿方才手上的傷口仍隱隱作痛。他面色冷峻地看著裴向雲,沒來得及放回去的短刃悄然滑入掌中。
若裴向雲不可控了,他不介意先將這瘋子結果掉。
他見識過裴向雲瘋癲的樣子,自然也知道這人若是落在了烏斯手中,對大燕將會是何種災難。
裴向雲抬起那雙可怖的眸子,定定地看向紗衣人,動作已然變得僵硬呆板,與一邊那些被蠱蟲控制的人無異。
“本來沒想這麼早動用你這顆棋子,但看起來似乎心急的並非是我們。”
紗衣人的目光向江懿投來,似乎帶著七八分忿恨:“那便先將那礙眼的漢人殺了!”
裴向雲痛苦地闔上眼,雙唇顫抖著輕聲道:“我不……”
“輪得到你來反抗?”
紗衣人將骨笛橫在唇邊,洞窟中驀地響起一道刺耳的笛聲。
那些被操控的村民們似乎受不住這笛聲,原本鬧哄哄地擠作一團。
如今口中卻發出哀嚎聲,捂著雙耳痛苦不堪地委頓於地上,四肢抽搐,口中溢出了白沫。
裴向雲胸腔中發出一道哀鳴,腿上發力,驀地掠至江懿身前,一雙手便向他的脖頸伸來。
江懿的目光撞上那雙赤紅的眼,抬手將短匕刺向他的手掌,可刀刃卻被那人直接攥住了。
裴向雲似乎失去了痛覺,空手接了鋒利的短匕眼睛也不眨一下,另一隻手生生掐住了江懿的脖頸。
江懿嗆咳一聲:“裴向雲,你……”
他伸手去掰狼崽子的手,卻發現對方手勁大得很,如鐵鉗般緊緊箍在他的脖頸上,似乎不將他掐死便不罷休。
“裴向雲……”他的聲音嘶啞,“你要害死我第二次嗎?”
江懿呼吸愈漸不暢,眼尾發紅,淚水不受控制地蓄滿了眼眶,順著臉頰落在了裴向雲手背上。
裴向雲原本滿是殺意的眸子頓了下,箍著他脖頸的手居然鬆了幾分。
江懿原本已頭暈目眩,可眼前一晃,自己那逆徒居然慢慢鬆開了桎梏。
紗衣人站在台階上,看著裴向雲似有遲疑,正欲用骨笛再嘗試操控他,卻凌空飛來一把短匕,直接將骨笛的後半段削掉了。
她猛地抬頭,正巧撞上江懿的目光。
那入靈蠱本該萬無一失,被自己用骨笛控制後全聽她調遣,哪怕是心志堅定之人也不會倖免,可為何那漢人分明什麼也沒做,居然能讓這傀儡停了手?
紗衣人失了操控裴向雲的利器,頓時有些心慌,尖聲道:“你是我造出來的,你的主人是我,為何去聽漢人的話?”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