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頁
“姑娘您醒了,可要喝水?”
“喝水。”
她就著丫鬟的手咕咚咕咚喝光一碗溫熱的蜂蜜水, 看了看四周問道:“渴死我了。酸梅,我記得昨晚是在酒樓吃飯對不對,我怎麼回來的?”
酸梅抿笑答道:“姑娘您喝醉了, 大人去接您回來的。”
“……”葉初訕訕縮了縮脖子,笑道, “別胡說, 我才沒喝醉呢, 我就喝了一點點甜酒。”
“對對對,姑娘不是喝醉,您就是睡著了。”酸梅貼心笑道,“春江姐姐說您確實只喝了兩杯甜酒, 就是吧, 大人說西域那個葡萄酒是三蒸三釀的,酒勁兒大, 叫您以後可不敢多喝了。”
所以也不能怪她嘛, 葉初笑笑問道:“哥哥呢?”
酸梅道:“大人在他房裡歇息。”
“他有沒有說我?”
“姑娘您喝醉……不是,姑娘您睡著了,大人把您送回來, 安置好了他就回房了。”
葉初打個哈欠,滿意地躺了回去, 心裡琢磨著, 哥哥明早反正就進宮當值去了, 等到明天晚上他再回來,事過境遷也就不能在說她了吧。
就是有點丟人,酒量連韓靜姝一個小孩子都沒喝過,明明大家一起喝的。
葉初躺了會兒就又睡著了。可不知道這會兒,宣平侯府葉毓和韓子贇房裡的燈亮了一夜。
* * *
韓子贇在京畿大營半月一輪值,輪值半月就能回家睡幾日,這幾日正好在家,聽完葉毓的講述之後,韓子贇瞪大眼睛一連問了好幾遍:“你沒看錯?你真沒看錯?”
“沒看錯!宮宴上我好歹當面見過的。”葉毓煩躁地說道,“她身邊常跟的那個女衛都說了,確實是聖駕。”
夫妻兩個面面相覷,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這麼一想,似乎一切都解釋得通了,隨便戴戴就價值連城的釵環首飾,雲錦蜀錦的衣裳,她身邊那些下人,白馬巷那大宅子,還有,除了皇帝誰還能隨隨便便吃到御貢的鮮果……
然而這一切卻又該死的完全解釋不通。
“我早該想到的,她送我御貢大青棗那回我就該想到的,還有動不動就請太醫……”
葉毓這會兒有了結論,就哪哪都能找到證據了,除了皇帝,誰還能隨隨便便使喚太醫,王侯府邸哪家用太醫不得御前允了、拿了帖子去請?
他們思來想去總以為這人位高權重、天子寵臣,誰知道他就是皇帝本人啊。
可是,誰又敢往皇帝身上想啊。別說她了,就連宣平侯夫人在京中這些年,也沒想到。
葉毓一晚上就在屋裡團團轉。
“他怎麼會是皇帝,怪不得京城找不到葉執這個人,葉執就是皇帝,他怎麼成了葉初的哥哥?”
“我現在敢斷定,葉初肯定就是我長姐的女兒,可是我長姐的女兒怎麼會養在皇帝身邊,還把他當成哥哥,這是哪門子的哥哥嘛……”
“還有忠王府那個縣主又是怎麼回事,一準是忠王府尋錯了人,弄了個假縣主養那麼多年,郭遇那小人眼睛是瞎了嗎?”
“難怪葉初一直說她爹早死了!早死了!死了活該!”
“哎,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看著葉毓在房裡走來走去,腳下的地衣都快被她磨破了,韓子贇小心翼翼勸道:“娘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如今急也沒用,先坐下來歇歇,稍安勿躁。”
葉毓:“那你說怎麼辦嗎?”
“我……”他哪知道怎麼辦啊,韓子贇頓了頓,思忖道,“娘子,你先冷靜一下,你這樣也沒用啊。葉姑娘跟前的女衛不是說了嗎,陛下若是肯為我們解惑,自然會召見的,我們如今就稍安勿躁,先等一等,先等一等。”
葉毓默了默,在床沿坐了下來,端起小几上涼掉的茶水一飲而盡。
“你覺得,陛下當真會召見我們?”葉毓不放心地追問。
“這……應該會吧,”韓子贇思索半天,說道,“陛下既然親自現身,當著你的面帶走了葉姑娘,說明他也沒打算避諱你。若是陛下不想讓人知情,也就不必親至樊樓、更不會在你面前現身了。”
好像是有點道理,葉毓無聲一嘆,回想起今晚的情景,哪裡是不避諱,她如今才真切體會到什麼叫九五至尊,渾然天成的霸氣,年輕帝王昂然而入,旁若無人抱起葉初就走了。當著她的面,當著偌大的樊樓,完全把其餘人等視若無物。
“並且娘子你仔細想想,陛下忽然召我們回京,又給了我這個六品校尉的差事,如今看來是不是也都說得通了,恐怕都是因為葉姑娘的緣故。”
韓子贇這麼一想,包括兩年前宣平侯回京覲見,說陛下似乎有意扶持他,當時父親還以為是私心錯覺,如今想來才恍然大悟。
這就都說得通了。愛屋及烏,他原來是託了夫人外甥女的福。
葉毓坐在床沿,伸手又給自己倒了一盞茶,端在手裡,只覺得心頭一團亂麻。
韓子贇見她終於坐下來了,忙又勸道:“就你所言,陛下對葉姑娘十分寵愛,可謂千嬌百寵,予取予求,捨不得她受半點委屈,至於她究竟是不是長姐的女兒,又是怎麼養在陛下身邊,這些早晚都會水落石出的,你這會兒就別再左思右想了,想也沒用,這都大半夜了,我們先睡下吧,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