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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雪風將燈籠的光移向牆腳,那裡有個洞口。一隻小老鼠正被光圈照住,愣在那裡,呆滯了幾秒鐘之後,竟然揣著手手,朝兩人作了個揖。
雖然是老鼠,倒不顯得醜陋,一對黑色的豆豆眼,皮毛白白淨淨的,像只倉鼠。從洞裡鑽出來,肯定是因為聞到了鯨脂的香味吧。
“看著還挺有靈性?”八哥道。
“平時恐怕沒少偷油喝。”
“來都來了,就給它餵點吧。”樂源這是餵食餵上癮了。
反正不是自家的倉庫,可勁作,天意城可還虧欠我們五千靈石呢。
“好。”沐雪風輕輕一掌拍在木桶上,在他氣勁控制之下,木桶底部裂開一個洞,濃稠的鯨脂涌了出來。
提著紗燈,兩人原路返回。
燈光明明比燭光更亮,但沒了辟邪香,他們才走幾步路,就看到不遠處一個堆滿雜物的木架下邊,露出一雙孩童的小腳,穿著繡花的小紅鞋子。
躲在木架後的那東西怯生生、奶聲奶氣地問:“你們見到我娘了嗎?”
“見到我娘了嗎?”聲音在接近。
“見到了嗎?”童聲愈發近了。
這次響起在最近的木架後面,這堆雜物比較低矮,與上一層的木板之間還留了點空隙,從空隙中,露出了一雙直勾勾黑洞洞的眼睛。
饒是已有心理準備,樂源也不禁一抖,迅速縮進了飼主的幕籬裡面。
“沒見過你娘,”沐雪風語聲平靜,“我們要去個人多的地方,那裡即將辦一場人來人往的盛大婚宴。婚宴上也許會有你娘出現,你可以去那裡找找。”
“人多?婚宴?”是沒對過的台詞,一時間鬼童也愣住了。
趁小鬼童愣在那裡,沐雪風身影閃現,抓起附近貨架上一隻落滿灰的小銀鎖,利落扔進了紗燈裡面。
燈紗是半透明的茜色,表面還繡著龍鳳囍紋,從外面看倒也不容易發現。
應付完了小鬼,又走了一段路,那隻女鬼飄了過來。
“嗚嗚,相公送我的……好大一塊翡翠……”
“什麼樣的翡翠?”
哭聲一滯,掩面女鬼也很意外會有人搭話。
懂了,樂源立刻領會到飼主的意圖,開口說道:“你的簪子藏在哪裡,帶我們去看看,或許我們見識過那塊翡翠呢。”
“妾身的首飾盒……收在這裡。”女鬼迴轉身子,雙腳離地,漂浮在前方帶路。
不一會兒,就見兩旁的博古架上,堆放的都是各色珠寶金玉,光彩熠熠。
“嘎嘎,我記得飼主你喜歡亮閃閃的寶石。”樂源道。
沐雪風掃了一眼:“都是不蘊靈氣的凡物,不值幾個靈石。”
“這麼說你還看不上眼?”
“等我有了宮殿,倒是能拿來當作磚瓦,砌牆鋪磚。現在就算了,白占儲物戒的空間。”
“好,把這庫房的位置記下來,以後來搬。”
一人一鳥自顧自地聊天。
前方,女鬼停在一座博古架前,已等了他們一會兒。她一直用衣袖遮住面容,身影模糊不清,只見得一頭極長的黑髮披到腳面。
女鬼身旁木架上,有個敞開的梳妝匣,匣里有簪子、項鍊、戒指、墜子等一套翡翠首飾。精緻的髮簪上,明顯缺了一塊,看著是有點讓人強迫症發作。
沐雪風走過去,撿起了妝匣中的髮簪。
他修長的手指一碰到髮簪,女鬼的氣息立即變了,陰冷的寒氣瀰漫了過來。
掩面的衣袖,也往下移開,露出一雙嵌在慘白臉蛋上的眼睛,淒紅的血淚,從這雙眼睛裡緩緩流淌下來。
躲在幕籬里的八哥鳥一與她對視,就是渾身一抖,慌忙用翅膀擋住眼睛,又悄咪咪從羽毛縫隙里偷看。
直面鬼片現場,這特效真不錯,很帶勁。
“這盞燈會掛在賓客雲集的喜宴上,你在喜宴上再找找翡翠。”沐雪風說著,把簪子扔進了另一盞紗燈的銅製托盤裡。
一直走到門口,推開倉庫門,沐雪風吹熄了燈籠。
來到天光下,緊隨身後的兩隻鬼也隱沒了身影。
也不知道為什麼,兩隻鬼明明都快暴走了,愣是跟在後面一直沒有動手,可能真就是那種不會傷人的鬼怪吧。
看守庫房的小老頭正坐在門廊前,端著碗吃午飯,吃得正香。
一看,還挺眼熟,是加了料的那鍋香菇燉肉。東廚里燉的還真是員工餐啊。
“香嗎?”小老頭斜了他倆一眼,“想看就多看幾眼,看歸看,沒你倆的份。”
嘖,你跪下求我我也不吃啊。
和飼主走出了院子,樂源才小聲問道:“要多久發作?”
“不會立即見效,最快也需一炷香。蛟毒是一種慢毒,先隨血液流遍全身,再沖毀經絡,毒朽心臟。發作前並無異樣,一旦發作,神仙難救。”
嚯,樂源感嘆,老陰比啊——我說黑蛟。
倉庫一角,雪白鯨脂已流淌了一地,鼠群紛紛從洞中鑽出。在老鼠們狂喜的盛宴中,無人察覺,從沐雪風忘在木架的那根白蠟燭上,滴落了一滴滾燙的蠟油,墜進了鯨脂的河流中,火星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