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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能是穿山甲吧。
曲折幽深的甬道上,一盞壁燈都沒有,仿佛通往另一個世界。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外界的喧囂動靜,什麼都聽不到了。
嘩啦,嘩啦。
忽然間,沐雪風聽見了渾厚浩大的水聲,像在某片極為寬闊的水域上,涌動著滾滾波濤的聲音。
在昏暗狹窄的甬道里突兀響起,幾乎像是一種幻覺。
少時,沐雪風停下了腳步。他的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湖。
山腹之中,容得下如此闊大的湖泊嗎?
他留意片刻,又察覺出了異常。看得見波光粼粼,聽得見浪涌之聲,卻感知不到一絲潮氣,不像真的有水。
這亦真亦幻的湖泊里,流動的並不是水,而是……光。
湖是假的湖,湖畔卻像模像樣地有個渡口,停泊著一隻老舊的扁舟。若是乘舟而渡,不知會渡往何方?
不待他仔細多看幾眼,眼前的景象就變化了。
波光水影消散,面前變回了一堵冷冰冰的石壁,石壁上有個門。
又是門。
“哎呀小道友,”石門打開,一個臉色蠟黃的老道人探出半個身子,朝他擺擺手,“勞煩你原路返回吧。你來早了,現在還不是你該來的時機!”
雖然是我不小心把你放進來的,但我能坦率承認嗎,嘿嘿。
隨著石門敞開,影影綽綽的低語聲也從門內流瀉而出,似乎裡面還不止老道人一個。
“此處是冥河,你是勾魂使者?”沐雪風問。
“不、不是,以後你會知——”老道人話未說完,就見沐雪風身形如電,瞬間越過攔在門口的他,閃進了石室內。
沐雪風環顧四周。
屋裡凌亂不堪,到處散落著雜物,但是沒有人在。他的目光停留在發出喧鬧聲的那個物件上面。
那東西就躺在石床上鋪的被褥上,是一塊方方正正的透明琉璃,仿佛水鏡般呈現出某處的畫面。
畫面中的女子姿容秀麗,發上佩著繁瑣沉重的飾物,半笑不笑地說道:“那就賞夏常在一丈紅吧,就算用她的血,為宮裡的楓葉積點顏色……”
?凡人間的宮闈爭鬥嗎,有何窺看的必要。
“你、你怎麼不打招呼就闖進來了!”老道人面色驚慌地叱道。
“你不是賣老鼠藥的麼,”沐雪風嗤笑一聲,“為何屋裡沒有囤積的鼠藥?”
“你、你還記得啊。”老道人心虛。
去年年初,他在附近城鎮支起攤子賣老鼠藥,賣了幾天終於等到老大吩咐的那隻小橘貓。於是他將一包鼠藥搭個鈴鐺,賣給了那隻貓的飼主。
早就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了,你找上門來想幹嘛,我這裡不包售後啊!
“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給圓圓的鈴鐺又是什麼東西?”沐雪風質問。
一照面,他就聞出了這老道人身上的妖氣,是個黃鼠狼精。不聲不響地住在如此詭異的地方,身上肯定大有秘密。
甚至還很眼熟,就是當初那個賣耗子藥的攤主。
那包鼠藥是圓圓執意要買的,至今連紙包都沒揭開過,完完整整地收在自己儲物戒里。但老道“隨手搭送”的那枚鈴鐺,卻似乎頗有來頭,圓圓每天修煉時都要用。
“小、小道隱居在此罷了,那枚鈴鐺也是偶然得來的。你那隻貓靈巧可愛,見之心喜,我便順手送給了它。”黃鼠狼老道還在不死心地說瞎話。
可惜,像這種不曾加持過“不被識破”降智光環的瞎話,肯定是騙不了人的。
“呵,”沐雪風冷笑,銳利的目光掃視石室,“這是什麼,那又是什麼?你都從何處得來?”
床頭柜上擺著個表面結有一層冰霜的透明細瓶,瓶身不似琉璃,不似水晶,更非金鐵陶瓷等等,是種從沒見過的材質。瓶子裡的紅棕色水液,微微泛著泡沫。
沐雪風還真的認識。
——他在和圓圓一起經歷的幻境裡喝過。乍一口灌下去,很嗆很怪異,多喝兩口,卻又莫名地痛快。
瓶子旁邊的明黃袋子,也是以某種奇異材質製成,上寫“%@薯片”,撕開了一個口,裡面像是油炸香芋片。
“呃,小零嘴而已。”老道人愣了一下,“是我遠渡重洋,從某個遙遠的所在搞來的。”
“一個叫做地球的地方?”
地球是圓圓上輩子的故鄉,圓圓告訴過他。
“嘶,”老道人徹底繃不住了,“你連這都知道了?!”
“一五一十,都交代出來吧。”
沐雪風索性找把椅子,用了個避塵訣清掉上面的積灰,坐了下來。
順便瞄了一眼擱在床上的那塊方形琉璃。不見老道人灌注靈力維持水鏡之術,依然在堅持不懈地呈現某處凡人宮廷里的情景。
在他與老道人說話的這段時間,方形琉璃中突然在笙簫作配下開始唱歌,滿室迴蕩著“舊夢依稀 往事迷離春花秋月里……”
黃鼠狼老道的臉都皺成了苦瓜。
“小道只是一個看門人,燭龍大人吩咐過,不能隨意插手此界事務,以免造成什麼意料之外的變故。”他朝沐雪風作了一揖,“放過小道吧,該不該說,我也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