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頁
趙盼兒一挑眉:“好啊,賭什麼?”
池衙內故作大度地說:“你來選,只要馬上見分曉就行。”
趙盼兒四處張望了一圈,一指遠處的橋:“咱們就賭第二個在州橋上出現的人是男是女就好。”
正在此時,一個沒打傘的小童拿著只竹蜻蜓,嬉笑著從橋上奔下。
池衙內故弄玄虛地掐指一算:“我選男的!後頭一定是跟他一起玩的小子!”
“那我就只能選女的了。”趙盼兒眼中盛滿笑意。話音剛落,就有一位年輕婦人打著傘追上了小童。
池衙內瞬間苦臉,他抬頭看著愁雲慘澹的天空,不明白老天為什麼要跟他作對。
趙盼兒輕聲勸道:“雨已經不小了,可那孩子的頭髮還是乾的,多半是有娘給他擋雨。衙內啊,你打賭,是看心情;可我打賭,是算機率。咱們倆的性子全然不同,又何必硬拗呢。”
“行,願賭服輸。”池衙內利落的態度讓趙盼兒一怔,倒是令她想起剛到東京時,池衙內和她和宋引章、孫三娘打賭輸了時,也是這樣頭也不回地帶人走開。
趙盼兒有些不習慣池衙內的突然沉默,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池衙內心中鬱結,依舊嘴硬道:“沒事。賭場上輸贏常有的事,這一回輸了,下回再來嘛。反正日子還長著呢,我天天在你面前晃悠,沒準哪天你就想換個口味了呢?”
見趙盼兒欲言,池衙內知道她大概會說他做夢,忙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又或者,沒準哪天我也想換了呢?東京城可愛可親的小娘子這麼多,我池衙內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的!這是這會兒你閒著我也閒著,沒事就斗個嘴調個情唄,就當是忙完了消遣消遣就行。”
趙盼兒嘆了口氣:“衙內啊……”
池衙內沉下臉:“差不多就得了啊!這會兒我正傷心呢,強顏歡笑已經很不容易了。永安樓來個客人你還得客客氣氣陪著說話呢,敷衍一下自個東家,有那麼難嗎?”
“行。”趙盼兒沒再勸他,“那麻煩你直接送我回桂花巷吧。”
池衙內的臉拉得更長了。
趙盼兒見狀,只得隨手在街邊買了個磨喝樂給他。池衙內開心至極,不一會兒,雨停了,他的心也晴了。
池衙內見好就收:“咳,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吧,你要我做哪三件事?”
趙盼兒想了想道:“第一件,是回答我一個問題。你為什麼總叫顧千帆小木頭?你和他小時候是鄰居,他家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他爹又是誰?”
池衙內一怔,良久,他才道:“這事你可算問對人了。”
他絮絮地跟趙盼兒講起舊事來。趙盼兒一邊聽,一邊難掩詫異,“所以他的親娘,其實就是撫養他長大的姑姑?”
“顧千帆的爹娘應該是在外地偷偷成的親。他外公顧審言以前在禮部做大官,為人可古板了,我那會兒才四五歲大,扯路邊小丫頭頭髮玩,都被他罵成是‘無德小兒’。”池衙內現在想起來,還猶自憤憤不平,“有一回,他外公發了好大的脾氣,我家隔著牆都能聽見。沒多久,他娘大晚上就獨自帶著他進了京。原先我也以為他是他舅舅養在外頭的兒子,可後來有一天晚上,他爹追過來,在後門那敲了半宿的門,顧千帆和他娘在裡頭哭,他外公在一邊罵,要他爹滾,還說顧家百年清名,絕不會有他這種又像蒼蠅又像狗的女婿。”
“蠅營狗苟,就是沒骨氣。”趙盼兒解釋道。
池衙內恍然:“總之他舅舅出來趕人,又說‘以後千帆姓顧不姓蕭’,被我聽見了,後來我和他打架老輸,氣急了才叫他小木頭。”
趙盼兒聞言一愣,顧千帆的爹竟然姓蕭?
她眼前浮現出楊府那夜,楊夫人怒斥顧千帆是‘豬狗不如、甘為閹黨爪牙的混帳’,還說他‘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的畫面。往日那些令她不解的碎片終於拼湊在了一起,怪不得顧千帆說鄭青田有他的通天道,他也有一條攀雲梯;怪不得他從來不提他的爹;怪不得他說他有很多秘密,因為太複雜,暫時沒法全部告訴她。而顧千帆在畫舫上被帽妖襲擊,中劍受傷的那晚,她分明聽見有人喊那個緊張地抱著顧千帆的中年男子“蕭相公”。
一時間,趙盼兒仿佛被一道雷劈中了天靈蓋,她驀然掩住了口,隨即緊張地問:“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池衙內回想了一會兒方道:“外地的不知道,京城的話……那條街上本來就只住了三家人,除了池家和顧家,還有一家姓蘇的,有個女兒嫁去了錢塘楊家……前些年,京城出過一場大疫,好多家裡人都沒啦,連我爹娘也……”
趙盼兒鬆了口氣,又緊張地叮囑:“那你千萬別到處亂說。”池衙內自負向來嘴緊:“要不是你問,人家的私事,我幹嘛亂說啊……反正,攤上這種家事的人,打小脾氣就古怪,你跟他掰了也好,免得以後傷心。哎,瞧,陪你說了這麼久,我這衣裳都淋壞了,這可是最好的孔雀羅……”
看著正拉著衣襟左看右看看的池衙內,趙盼兒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等等,我記得你說過,你還是東京綢緞行會的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