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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好好一聽就知道呂五在騙她,故意問:“土地廟?他什麼時候這麼虔誠了?”眼見呂五支吾難答,張好好一聲冷笑,這時,侍立一邊貼身丫鬟上前跟她耳語了兩句。張好好越聽眉毛擰得越緊,呂五也越來越緊張。最終,張好好“騰”地坐了起來:“姓宋的琵琶女?連舌頭都咬壞了?”
小丫鬟極有眼色地替她穿好鞋,張好好氣哄哄地說道:“開船!我要會會那個宋引章!”
宋引章一邊走向客棧,一邊仍在回想剛才張好好一呼百應的畫面,剛走進房間,就見孫三娘就飛也似的奔入,關緊了門。宋引章嚇了一跳,問:“出什麼事了?”
孫三娘神情緊張地擺了擺手,做賊似的說:“沒事,呆會再說,咱們趕緊拿著包袱走——咦,你怎麼臉這麼紅,是不是又被風吹著了?”
宋引章一門心思想著張好好的事情,沒注意到孫三娘古怪的舉止,無比激動地說:“沒有沒有,我只是激動,三娘,你不知道剛才我看到了什麼,那麼多人擠在御街上,就為了見張好好一面。她也只是個歌伎,可官家親口誇她,大王賜釵子給她,柳七官人還為她牽馬——”宋引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屋外的一聲巨響打斷了。
掌柜娘子在樓下叫道:“三娘,你別躲啊!嫌少的話,一個月五貫!”
孫三娘這才發現她和宋引章站在窗邊的身影被院中人看見了,她馬上背起一個包袱,把另一個塞在宋引章懷裡,拉著她往外跑:“趕緊走!怪我,被他們一夸就多做了兩樣點心,結果他們全搶光了不說,還硬要留我下來當廚娘!”
孫三娘和宋引章奔到院中,掌柜娘子遠遠地看到她,帶著一群人奔過來堵截,孫三娘忙轉向另一個方向。
“哎呀,我的琵琶!”宋引章突然想起自己忘了拿“孤月”,轉身就往回跑。
孫三娘見狀,趕忙喊道:“我沒法等你了,咱們在外頭東邊那顆大柳樹下頭會合!”說著,就朝相反的方向拔足狂奔。
不一會兒,宋引章抱著琵琶匆匆而出,結果迎面和帶著丫鬟一臉殺氣而來的張好好撞在了一起。
宋引章捂著撞紅的鼻子,眼前一片迷糊,卻忙著對張好好說:“對不起對不起,你還好吧?”於是她含淚楚楚可憐,又關切又著急的眼神,就這樣落入了張好好的眼中。
丫鬟憤然指責道:“喂,你是怎麼走路——”
張好好伸手捂住了丫鬟的嘴:“妹妹怎麼稱呼?”
宋引章淚眼朦朧地小聲答道:“我,我叫宋引章。”
張好好一愣,又看到了宋引章緊抱的琵琶,當下嘆息一聲,伸手替宋引章抹掉了眼淚:“我見猶憐,何況蠢奴!”
宋引章看清了眼前之人,她驚喜無限地拉住對方的手:“張好好,你是張好好!”原本還一臉氣憤的丫鬟看著兩位女子都是一臉激動的執手相看,不禁傻了眼。
張好好邀請宋引章上了雙喜樓的畫舫。船頭上,宋引章彈著琵琶,張好好聽得心醉,索性和著她的樂聲唱了起來,一時間,歌聲清越,曲聲錚錚,配合得天衣無縫。
河邊百姓個個聽得心醉神迷。河邊大樹下,孫三娘恰好被掌柜娘子抓住,二人都被船上傳來的優美樂音吸引,一起欣賞地看向那條船上的兩位美人。一曲已罷,張好好和宋引章相視一笑,轉為輕聲對談,圍觀百姓們這才戀戀不捨地散開。
張好好由衷地讚嘆道:“我素來以為自己的歌喉已是天下一絕,沒想到比起妹妹的琵琶,還遠遠不如。”
宋引章則滿臉崇拜地看著張好好:“好好姐,你這樣說簡直折殺我!我不過是江南鄉下來的土丫頭,哪能及得上你的十分之一?剛才我在御街上瞧見你了,那風光,那氣度,簡直跟神仙一樣!”
“哪裡哪裡,妹妹才色俱佳,才是生平少見的美人。”張好好被引章誇得有些飄飄然,但還是矜持地稱讚起了宋引章,“要是一個土丫頭都能把池衙內迷得暈頭轉向,那我這樣的東京娘子,豈不都成了醃鹹菜了?”
宋引章立刻就慌了,她可不想跟池衙內沾上關係,連忙否認道:“我不是,我沒有!你認識池衙內?他怎麼那麼壞,不過就是蹴鞠輸給了我盼兒姐,居然就來找我的麻煩!”
張好好上一句本就帶了試探之意,此時見宋引章懼怕驚惶的樣子,一時疑心盡去,笑道:“我當然認識他了,他是怎麼欺負你的,說說吧,沒準我還能幫你出口氣呢。”
宋引章摟著琵琶,忿忿不平地說:“他搶我琵琶!還說,還說我是勾欄里的小姐,不是大家閨秀……”最後幾個字,她語聲中的羞愧之意溢於言表,聲音細不可聞。
張好好不解地說:“咱們確實都身在樂籍啊。”
宋引章羞愧地壓低了聲音:“可也不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啊,他那是故意噁心人……”
張好好搖了搖頭,毫不在意地說道:“你想多了,他成天價的在勾欄里出沒,沒時沒刻跟在我身邊討好,就連自己的親娘也是從良嫁人的,怎麼會用這個噁心你?”
宋引章聽了池衙內的身世一時愕然,過了一會恍然意識到張好好與池衙內是什麼關係:“難道姐姐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