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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下點猛藥,她清醒不了。”趙盼兒幫孫三娘扶穩了水桶。
孫三娘覺得趙盼兒多少有些說重了,可若不這樣做,也不能眼看著宋引章往火坑裡跳。孫三娘嘆道:“你呀,這些年把引章保護得也太好了。她不是糊塗,是不識人間煙火。”
趙盼兒嘆了口氣:“沒法子,這都是當年我欠她姐姐的。”
“那姓周的住在哪?對付這種人,哪需要那麼多廢話,揍一頓就成了。你也真是的,幹嘛不告訴我這件事?”在孫三娘眼中,能用武力解決的問題都不能算問題。
“你不是忙著教訓兒子嗎?”趙盼兒將盛滿水的木桶提了上來。
這話正戳中了孫三娘的痛處:“別提了,他爹一回家,就死命護著他,他一溜煙就跑了,硬是沒讓我打成!”
兩人提著水桶正要離開,一個石頭落入水中濺起水花,將她們嚇了一跳。
傅子方笑嘻嘻地出現在兩人的視野中:“我是你親兒子,你要把我打壞了,誰給你掙鳳冠霞帔去?”
“嘿,你還敢回來!”孫三娘手中提著水桶一時騰不出手,但已經開始在心中摩拳擦掌。
傅子方依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我不回來,誰給你們報信啊?我剛才在仁安橋上看到宋姨和那個姓周的坐船出城了,還有服侍宋姨的銀瓶丫頭也跟著。那麼多的箱籠,他們該不會是私奔了吧?”
“私奔了?!”趙盼兒和孫三娘頓時大驚失色。樂營中人不得私自離開本郡,若引章私奔之事被人發現,免不了一頓板子。
“我得把她追回來。”趙盼兒咬牙說道。
天色漸晚,孫三娘還在收拾著零亂的茶鋪。不一刻,一臉疲憊的趙盼兒回到了茶坊。孫三娘一看她臉色就知道不容樂觀:“沒追著?”
趙盼兒喪氣地點著頭,她划船追了快一個時辰,最後連宋引章的人影都沒追到,想來現在,她和周舍早就離開錢塘了。
孫三娘給趙盼兒遞了杯茶,安慰道:“別急別急,姓周的不是淮陽人嗎,有名有姓的,跑不到哪去。”孫三娘能想到的,趙盼兒何曾想不到。趙盼兒搖了搖頭道:“我去皮貨行會裡問過了,常跑淮陽的人都不認識這麼一個人。應天府的歷任通判夫人,也壓根沒有姓周的。”
“敢情他還真是個騙子!”孫三娘頓時義憤填膺,但她顧及趙盼兒的情緒,又寬慰道:“不過,銀瓶是個懂事的。既然跟著引章去了,多半以後會想法子再給我們報信的。”
“但願吧。”趙盼兒無力地點了點頭,“算了,砸成這樣,你也別幫我收拾了,反正歐陽早就勸我把店關了,說讀書人娶商婦的名聲畢竟不好聽。我原本還發愁要是跟他進了京,這鋪子怎麼辦呢。看來,這就是天命。”
孫三娘沒想到趙盼兒準備關鋪子,忙勸道:“別呀。雖說歐陽官人肯定能中的,可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要是……你們倆就還得在杭州過活啊。你要關了這鋪子,以後連個營生都沒了……”
趙盼兒留戀地環視著自己一手經營到今天的鋪子:“可是現在引章的麻煩事一堆,我哪有工夫管這邊。”
“那也別想著關門啊,大不了我幫你看著就是。點茶那些我雖然不會,但做點飲子果子,幫你收收帳總是可以的。你先忙引章的事要緊!”
趙盼兒為孫三娘的仗義感動不已,她今日接連受挫,若沒有三娘幫忙,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日後有機會,她一定好好地報答她。緩過勁兒來後,趙盼兒決定去楊運判府上替引章托個人情,求他幫忙跟樂營將說個好話,免得引章回來挨打。至於楊運判是否願意幫她,趙盼兒心中其實也沒底,畢竟楊運判跟她也不過就是來喝過幾回茶、問她買過幾幅畫的關係,但她眼下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待她走出茶鋪,孫三娘還在後面大喊著叮囑:“這天都黑了,你小心點!”
楊府坐落在城外,距離趙氏茶鋪著實有一段距離。趙盼兒緊趕慢趕才在宵禁前趕到楊府,幸而遇上了一名認得她的丫鬟,才得以進了楊府大門。
“趙娘子你別急,我家主人正忙著河工上的事,這兩天都沒怎麼出書房。要不你先回家歇著,明日等主人有空了,我再幫你稟報。”小丫鬟試圖勸趙盼兒改日再來。
事出緊急,趙盼兒也顧不上客套:“可我這事太急,等不了。”話音未落,就聽到屋外傳來了僕役的驚呼聲:“不好了!有強盜闖進府里來了!”
趙盼兒忙快步走到門邊向外張望。只見一隊服裝統一的便裝人馬,竟策馬穿過院中,直向正堂的方向急馳。一路上小廝丫鬟驚嚇躲避,一片混亂。趙盼兒眼尖地認出當頭的正是她早前見過的那位皇城司官員,她心中暗叫不妙,自己顯然牽扯進了一場禍端之中。
楊運判慌亂地從房中奔了出來,大聲制止:“大膽!本官兩浙路轉運判官楊知遠府!何方賊子,竟敢擅闖?”
顧千帆馬速不減,竟直衝楊運判而來。在眾人驚呼聲中,顧千帆勒住韁繩,那馬人立起來,最終生生停在了楊運判面前一尺之處。顧千帆勒馬,亮出腰間獅頭牌,火光之下,那猙獰的獅頭分外可怖:“皇城司指揮使,顧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