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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虛掩的門縫,趙盼兒三女遠遠地看見兩群人正在院外的街上互毆。孫三娘還以為是茶湯巷的掌柜技不如人要搞陰招,她仔細辨認了一番,疑惑地說:“不像是茶湯巷那幫人啊。”
趙盼兒也搖搖頭:“不是他們。這兒是馬行街,走南闖北的客商難免有脾氣大的。”
宋引章膽戰心驚地捂住狂跳的胸口,小聲提議:“咱們關上門吧,別管他們了。”
趙盼兒點了點頭。
茶坊外的對峙仍然異常激烈,雙方都叫破了嗓子,卻一直沒有真打起來。就在此時,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廂吏來了”。池衙內定睛一看,果見一個廂吏帶著十多個帶刀差役出現在巷尾!
兩派人立時都慌了,呂五驚惶欲逃,沒想到卻一腳踩在池衙內之前受傷的腳上。
池衙內慘叫一聲:“痛!”“痛死我了!”
手下們見機抬著池衙內狂奔離去。
長貴見勢不妙,也只能帶著手下迅速撤退。
“無能!”聽完了長貴的匯報後,江氏氣得重重地一拍桌。
滿頭是血的長貴瑟縮了一下,根本不敢抬頭:“後來衙門的人來,小的實在是怕連累府里,要是被主人知道了……”
江氏眼神閃爍,最終煩悶地一揮手:“行了,滾!”
長貴惶然離開。
江氏來回走了幾步,心中有了決定:“硬的不成,那就來軟的吧。”她伸出手,用力碾死了自己衣襟上停著的一隻小甲蟲。
陣陣慘叫撕破了雙喜樓的上空,“輕點,輕點!”池衙內趴在床上,眼歪嘴斜地哀嚎著,若不是被何四強行按在踏上,池衙內恐怕早就疼得彈起來了。
“忍著!”張好好猛地一用力,給池衙內的腳趾骨正了位。
池衙內頓時發出了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臉上還掛著一串疼出來的眼淚。
張好好戳了戳池衙內的腦門:“好了。活該,有本事你別去找趙盼兒的碴啊。我上回明明跟你說過,她現在跟我搭著伙,七日後的教坊大演,我還指著宋引章彈琵琶給我襯曲呢。你要真砸了半遮面,我跟你沒完!”
池衙內又疼又氣,呻吟道:“誰說我要砸她店的?老子也是東京茶葉行的行頭,她開茶坊,不來給我上禮,我難道上門教她點規矩都不成?”
張好好看著他裹成粽子一樣的腳,不無諷刺地說:“嗯,現在是挺規矩的。”
池衙內氣結,問向侍立在旁的呂五:“查出來了嗎?那幫雜碎到底是誰,哪路貨色?”
“沒查出來。不過,咱們人從那領頭的身上撕下來一塊衣裳,居然是棉布,您看!”說著,呂五從懷中掏出一塊棉布,遞給了池衙內。張好好蹙起眉來:“棉布可不便宜,我也只見兩廣的客商穿過,這可不是尋常護院穿得起的。難道趙盼兒身後有人?”說到這裡,她眼睛一亮:“說不定就是引章去求了教坊使!”
呂五有些後怕地說:“要是真的和官員有關……”
池衙內再不甘心也不能跟當官的對著幹,只能忿忿丟開那塊碎布:“那咱們就從長計議。”
與此同時,被禁足在家的蕭謂正倚在桌邊百無聊賴地觀察著燭淚流淌下來的軌跡,他面前攤著一本《論語》,可事實上,從一清早上到現在,他連一頁都沒有翻過。
“衙內,衙內!大喜!”
蕭謂聽到外面的報喜聲,騰地站起身來。
來者是一名年輕的男僕,他喜氣洋洋地傳話道:“官家剛才已經頒下旨意,正式召相公他入京了!”
蕭謂興奮地一捶牆:“太好了!只待父親還朝,首相之位便定入囊中!傳我的令,全府都加發半月月錢!”
“是!”那男僕滿臉雀躍地準備退下。
“等等,”蕭謂突然想到了什麼,將那個男僕喊回來問,“你是忠叔的兒子?你是叫元祿?”
元祿欠身回道:“是,小的元祿,跟著我爹一起回的京。”
蕭謂眼波一閃:“那你之前見過那個顧千帆沒有?”
元祿雖然答應了忠叔不會多事,但蕭謂都這麼問了,他作為僕從也無法不答,短暫的遲疑後,他只得點頭。
“他長得什麼樣?”想到顧千帆和父親可能是那種關係,蕭謂有些難以啟齒,“是不是、是不是妖里妖氣的?”
元祿怔了片刻才領會了蕭謂的意思,忙否認道:“衙內您想哪去了!相公待顧副使雖然優厚,卻更像是故交子侄。”
蕭謂此前的想法被推翻了,他再度思索起來:“故交子侄?可我爹因為他,連我這個親生兒子也不想認了……難道……”他突猛然想到了什麼,一下子拉住元祿的衣領:“那顧千帆長得跟我爹像嗎?”
元祿連忙搖頭:“不太像。說句不敬的話,要是顧官人真是相公外室所出,他只怕討好您還來不及呢。要是能被蕭家認回來,這榮華……”
蕭謂卻猛地一伸手,不讓元祿的聲音影響自己的思考:“不對,我還是覺得哪兒不對。你幫我安排,我要出府,我非得見這個顧千帆一面才放心!”
元祿直覺自己說錯了話,他怕自己擔上責任,忙勸阻道:“衙內不行!您現在還在禁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