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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你把我扔到河裡面我都沒怕,還能怕你在永安樓里幹活?商婦怎麼啦,我也只個沒正職的官兒啊,而且膽小怕事,遇事就哆嗦,還克妻。我就圖你人美心善又能幹外加對我好!”難得利落地一氣兒說了這麼多話,杜長風自己也有些震驚。
孫三娘被他夸的有些飄飄然,又故意逗弄他道:“你說了自個兒一堆不是,那我嫁給你有什麼好處呢?”
這些事情,杜長風早就細細盤算好了,他掰著手指,一條一條地說道:“你不用孝敬公婆,我又不存私房錢,也沒膽子在外頭花里胡哨,還有,你不是一直想戴鳳冠穿霞帔嗎?嫁給我就行了啊!八品官以上,成親的時候新娘子是可按縣君品級穿戴的!”
聽到“鳳冠霞帔”,孫三娘眼睛一亮:“嘿,你還想得真明白!”
杜長風知道孫三娘這就算是答應了,心中比他中了進士那天還要雀躍:“我就像茶瓶裝元宵,肚子裡有數,可說不出來。還是三娘你好,幫我一梳理,我這下就條理分明啦!我還在琢磨怎麼才能跟你開口呢,沒想到是你主動跟我說!三娘、三娘你真好!我什麼時候可以去請媒人過門?”
孫三娘想了想道:“等永安樓忙完了再說吧,到時候東京街市肯定是一片血雨腥風的,我先把你這邊弄明白了,到時候就沒雜事分心了。”
杜長風心急之下拉起孫三娘的手:“別呀,你不著急,我著急啊。三娘,三娘……”他突然鼓足了勇氣,一口就往孫三娘唇上親了過去。
可就在他即將吻上的那一刻,孫三娘猛然推開了他,杜長風就如同一隻斷線風箏一般跌了出去!
“啊!”杜長風慘叫了一聲。孫三娘大急,連忙上前相扶,兩人頓時滾作一團,糾纏半天才得以分開。
院門在這時打開,葛招娣循著聲探出了頭:“你們沒事吧?”
孫三娘和杜長風連忙尷尬分開,齊聲道:“沒事沒事。”
杜長風揉著身上的擦傷,面紅耳赤地解釋:“我眼睛不好,剛跌了一跤,這就要走了。”
孫三娘則乾咳了兩聲,拿起簸箕,聲調高得不正常:“是啊是啊,我也有事。咳,招娣,你幫我送一下杜夫子。到巷口幫他找一輛馬車。”
葛招娣嘻嘻一笑,蹦跳著跑過來拾起了地上的燈籠:“好啊。明天早上記得給我做豆沙炊餅當封口費就行。杜夫子,請。”
孫三娘臉色一紅,葛招娣卻朝她做了個鬼臉,隨後就引著杜長風往院外走去。
孫三娘看著他們的背影,活動活動了身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做事,還是得雷厲風行!”可當她走回院中時,臉上的笑容已經漸漸消失,最終竟長嘆了一聲。
宋引章正在院中借著月光修剪插花用的樹枝,聽了這聲嘆息,幽幽地問:“嘆什麼氣啊,嫁過去當官人娘子,不挺好的嗎?”
孫三娘嘆著氣,在石桌邊坐下:“有了顧千帆和你……咳,的教訓在前,我哪敢啊?”
宋引章手上不停:“不用顧忌,以後沈如琢的名字,你隨便提。反正他在眼我里,就和這樹枝一樣,沒什麼區別。”說著,她咔嚓一刀剪斷枝丫。
孫三娘不禁一寒,她毫不懷疑倘若沈如琢再出現在宋引章面前,宋引章會毫不客氣地用剪刀……她趕緊抖了抖身子,把這個古怪的想法拋開,又問:“那件事之後,他再沒找過你?”
宋引章又咔嚓咔嚓剪下了幾斷樹枝:“有切結書在我手裡,他敢!今天素娘她們來的時候,也說了不少新聞給我聽呢。現在外頭到處都在傳,他跟林三司的侍女不清不楚,被我給發現了,結果我一氣之下,就拿琵琶砸斷了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真斷了?”孫三娘半是不敢相信,半是覺得恐怖。
宋引章微微一笑,在月色的映襯下,她那一笑可謂顛倒眾生:“斷了,不過不是我,而是被林三司砸的。碼頭那事,我出了好大的風頭,人人都在誇我有風骨。林三司不敢對付我,就只能對付沈如琢啦。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男人啊,他就是個樂子,只能拿來陪陪笑,解解悶,別想著什麼天長地久。所以三娘姐,你要是喜歡杜夫子的話,想嫁就嫁唄,大不了以後煩了,再跟他和離就是。”她擺弄著手中的花:“盼兒姐和我都被傷過,現在不也回來了嗎?象現在這樣,一輩子在一起插花、做生意,多好啊。”
孫三娘卻只顧著否認前半段:“誰說我喜歡他了!”
宋引章面無表情地道出了真相:“那總不會是我喜歡他吧?”
孫三娘被宋引章的話噎住了,半晌方道:“引章,你出去了這麼一回,怎麼就變得、變得這麼……”她一時想不出合適的詞來。
“看破紅塵、憤世嫉俗了?”宋引章替孫三娘把話說話,隨手把剪好的花枝插進花瓶,“哎,誰叫我如今是個有風骨的娘子呢?沒點魏晉風範還怎麼叫人信服啊。”
孫三娘不是很懂宋引章口中那些文縐縐的詞兒,只覺得經了沈如琢一事,這個引章妹子像是徹底變了個人,雖然外表還像從前那般柔柔弱弱的,可骨子裡卻透著一股狠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