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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四下無人注意,趙盼兒迅速上了掛著“永安樓”燈籠的馬車。
“坐穩了!”池衙內嫻熟地躍上馬車,揚鞭催馬而去。
馬車在大街上疾馳,轉彎避人如魚得水,倒像是行人和房屋一見馬車就會主動跳開似的。池衙內得意無比地回頭炫耀:“不是我吹,全東京城駕車比得我的,就沒幾個!”
趙分兒見他一手執鞭,一手還拎著個食盒,奇道:“你拎個食盒幹嘛?”
池衙內頗為得意:“我的馬車太招搖了,好多人都認得。大晚上在東京城跑這麼快,萬一有人起疑心了怎麼辦?所以我靈機一動,掛個燈籠,拎個食盒,別人最多以為我是送索喚的。”
若是池衙內不提,趙盼兒幾乎忘了他這輛車鑲著多少名貴珠石,她不禁佩服地說:“你想得真周到。”
池衙內猛然開心了起來:“是吧,趕緊誇誇我!”
趙盼兒無奈夸道:“衙內您真行,不愧是十二行總把頭。”
池衙內樂得長不著北,但還不忘謙虛了一把:“還得你多幫忙,我才變成‘十三太保’。哎,你待會兒見了顧千帆,一定只說正事啊,千萬別心軟,別給他機會,不然回頭又得傷一回心。”
趙盼兒並沒有正面答應池衙內,而是掀起車簾的一角向外看去:“他肯定騎馬,我看右邊,你盯著左邊,千萬別錯過了!”
“好咧。”池衙內雖被無情忽視,卻樂觀地權當趙盼兒不反對就是贊同,“反正你記著就行!駕!”
池衙內的馬車在東京寬闊的大道上飛馳,街邊的路人都已看呆,一武將艷羨地看著馬車疾馳而過留下的飛塵:“嚯,大宛馬!”
夾道各家酒樓的賓客也紛紛探出了頭,其中一家王樓上,賓客們站在窗邊指點:“瞧,永安樓居然用那麼好的寶馬香車送索喚,真正的東京城獨一份兒!”
王樓老闆王豐聞言暗氣,咬牙切齒地吩咐手下:“趕緊去置辦幾輛上好的馬車,明兒我們也要這麼送索喚!”
接近橋頭時,趙盼兒扒著車簾探頭提醒池衙內:“這兒人多,你慢點!”
“好!”池衙內話音未落,馬車瞬間慢了下來。
人流如織的街道上,趙盼兒打量著每一個騎馬之人,突然,她晃眼看到一人,想也沒想就跳下車去。
“顧千帆!”趙盼兒奔向那人,但奔到一半,那人回過臉來,原來是她認錯了。趙盼兒失望之極,她左右四顧,只見處處都是陌生人面,卻無一人相識。
一陣突如而來的情緒襲來,趙盼兒索性長聲喚道:“沉舟,顧沉舟!顧沉舟!”
突然,趙盼兒猛地一震,遠處似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那分明是顧千帆的聲音。
“盼兒!”那個聲音再一次傳來,趙盼兒來不及多想,驀然回首,便往聲音的方向奔去。
趙盼兒提著裙子奔上燈火闌珊的州橋橋頭,橋的另一側,顧千帆也穿過人群奔來。最終,兩人在橋中央相逢。
“盼兒!”顧千帆急切地將她拉走,“跟我來!”
橋邊,池衙內剛停好車從人群里擠出來,便看到了兩人在橋頭攜手而行一幕。一時間,河間清波、岸邊石榴、橋上錦燈,配著宛如雙璧的一對男女,如詩如畫。
池衙內先是看呆了,隨即才一拍大腿道:“這殺千刀的小木頭,拉著盼兒姐手的,明明該是我才對嘛!”
“讓一讓!”池衙內奮力往橋上擠,偏偏有一擔著竹竿的人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只能跟那個貨郎老鷹捉小雞似的互相躲閃,待他再抬頭望去時,趙盼兒和顧千帆已經被淹沒在了人群中。
一直奔到橋下的僻靜處,顧千帆才停下來:“你還好嗎?”
趙盼兒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她強迫自己相信這單純是因為剛才的疾奔才導致的心跳加速。她倏地抽出了手:“我沒事,但《夜宴圖》又出現了。”
顧千帆臉色立刻一寒,時間緊迫,他只能暫時咽下他對趙盼兒的滿腹思念,聽她把事情從頭道來。
聽到一半,顧千帆便心中大急:“歐陽旭那張《夜宴圖》是真品?你怎麼這麼大膽,當面騙官家說那是假的?”
趙盼兒早料到顧千帆會是這樣的反應,解釋道:“事出緊急,沒別的法子了。我之前跟歐陽旭提過皇城司在找畫,他多半也早就知道了你和我的事。萬一他成心報復,硬在官家面前說你投靠後黨,意圖替皇后隱瞞怎麼辦?你說過皇城司只能是官家的純臣,不能涉入任何黨爭。所以我只能從綾裱的顏色入手,讓官家相信他手中的那幅畫是歐陽旭偽造的!反正楊家已經燒了,死無對證;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已經猜到了他是皇帝,兩份相反的證據,一個出自處彈劾他皇后的妃子娘家女婿,一個出自他碰巧遇見的陌生人,換了你,你會更相信誰?”
顧千帆急了:“就算如此了,你也太冒險了,這其中的漏洞太多……”
趙盼兒打斷他:“有些險值得冒。我著急見你,也是因為那些漏洞只能由你出手才補得上!以後的事情就交給你了,總之,一定別讓官家發現你知道他今天微服來永安樓的事。”
顧千帆只得把話說得更明白:“你已經把自己給陷進去了,你知道嗎?你知道那麼事情,你就不怕官家把你滅口啊!你怎麼這麼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