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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廉重重點頭,急促地說:“頭兒為了救那個殿下才撞上了山石,當時就暈過去了,昏迷了一天一夜,剛醒沒多久,知道你去皇城司找他的事,急得不得了,就冒夜一個人騎馬回京,後來在你家巷口才突然吐血犯的病。”
趙盼兒的臉色又是一白。
陳廉忙道:“這事可不是我編的啊,那個殿下來皇城司看頭兒的時候親口跟孔午說的,他直夸頭兒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為了心愛的女人敢抗旨私自回京!”
趙盼兒捏緊手中的庫貼,顫聲問:“那他賣莊子替我籌錢,是什麼時候的事?”
時間過得有點久了,陳廉回憶了一會兒才答:“我和招娣吵架之前吧?就是他奉旨陪北使之後當天。”
事情的真相已經逐漸浮出水面,趙盼兒壓抑著那種快要窒息的感覺,略微平復了一會兒才繼續問:“那他為什麼那天寧肯躲在車中都不肯見我?”
“頭兒只跟我說過,他不是不想見你,只是不敢見你。”陳廉的語氣無比真誠,他是真的希望盼兒姐能和顧頭兒解開誤會,“但是盼兒姐,殺頭的事都沒見頭兒怕過。所以,他多半是有什麼天大的事情擔心你不能原諒他,所以才逃避了一回吧?畢竟,他為了見你,連抗旨的事都敢幹,連命都差點不要了!”
趙盼兒的手劇烈顫抖起來,能讓顧千帆如此懼怕,又如此諱莫如深的事,能是什麼?她心中突然有了一個讓人絕望的預感。
第二天,趙盼兒一直把自己關在永安樓的一個雅間裡,不知在研究些什麼,因此對雅間外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自開業以來,永安樓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火爆,孫三娘每到飯點都恨不得能生出三頭六臂。譬如這日,還是因為袁屯田來了,孫三娘才破天荒地離開了後廚。袁屯田從“半遮面”剛營業的時候就一直支持她們的生意,但第一次花月宴的名單是趙盼兒從給永安樓打出名氣的角度反覆斟酌了很久才敲定的,沒邀請他來,她們心裡都挺過意不去。因此,得知袁屯田來了永安樓,孫三娘特意依著他的口味,給他做了一份糖醋魚羹,親自給端了過去。
送完了魚羹,孫三娘扶著有些酸痛的腰正準備回後廚,不知何時進來的杜長風卻伸出手給她捶起了腰。“累啦?我給你捶捶腰?”
孫三娘嚇了一跳,忙給他使了個眼色:“別瞎來,那麼多人看著呢。不是讓你在這兒跟我都注意一點嗎,你幹嘛又來找我?”
杜長風委屈巴巴地說:“我不是找你。找你肯定上後廚啊,我是有事找趙娘子。”
“剛才她拿著幾卷冊子急匆匆地走了,估計是找地方看去了吧。”想到趙盼兒,孫三娘皺了皺眉,趙盼兒從今兒一大早就不太對頭,估計是在為官家微服來的事煩心。
“那我告訴你,你告訴她也成。”杜長風眨巴著眼睛,頗有幾分邀功的意思,“這些天我一直在文士圈裡推波助瀾,趙娘子想的那個文魁獎的事十之八九就快成啦!她說得對,永安樓以後要想一直保持這幾天打出的名氣,就得讓全東京的人天天談日日說,書生們寫了詩詞,歌伎們四處傳唱,可不就是最好的法子嗎?怎麼樣,我做得不錯吧?”
孫三娘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將他推遠:“等你真的把這事辦好了再邀功不遲。再說盼兒又不是讓你白干。”
杜長風笑著湊上來,將頭搭在孫三娘的肩上:“沒有功勞,總有苦勞吧。”
孫三娘哄小孩似的拍了拍杜長風的後腦勺:“晚點給你做醋熘肝尖。”
杜長風這才心滿意足地放開了孫三娘。
這時,一小二左右開弓,托著兩個食盤上了樓,每盤上都有四五碟菜。孫三娘怕他把菜撒了,忙接過一個食盤:“我來,哪一桌的?”
還未等小二答話,樓下突然響起一聲尖叫,杜長風忙探頭出去,發現尖叫聲是一個衣衫襤褸的髒污少年發出的。而池衙內此時正扭著他的耳朵大聲斥責:“你吃了虎膽了?敢偷到本衙內酒樓里來了?”
少年抓著包子,拼命往嘴裡塞,含糊不清地喊著:“我沒偷!你們不要的果子,我撿一個又怎麼了?”
池衙內看了眼桌上的“贓物”——一食盒精緻的點心,猛地彈了他一個栗暴:“還敢犟嘴?這是不要的嗎?這是馬上要送出去的索喚!”
“放開我,我疼!”那少年一邊靈敏地躲閃,一邊瞅准機會踩了池衙內一腳。
池衙內疼得吱哇亂叫,鬆開抓著少年的手,抱著腳單腿跳:“哎呀!何四,快來幫忙!”
突然間,樓上響起一聲不可置信的怪叫,只見孫三娘端著食盤,探出半個身子:“子方?”
傅子方揚起臉,不可思議地喊著:“娘?”
縱然傅子方眼下滿臉污垢、個子也長高了,孫三娘還是一眼認出了自己的兒子。她的手一松,食盤直接從二樓落下,一盤肉菜登時澆了也向上看的池衙內滿頭花。
池衙內被澆蒙了,不斷有肉順著他的腦袋往他臉上滑,他抹了把臉,正想搞清情況,孫三娘卻早就跌跌撞撞地跑了下來。
孫三娘一把抱住兒子,上上下下地查看著:“子方?真的是你,你怎上東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