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頁
趙盼兒又是心痛又是難過:“這都是歐陽旭害的!”
深吸了一口氣後,她堅決地:“我一定要告倒他,我必須要讓他付出代價!”
在開封府碰了釘子後,孫三娘認為她們以民告官的想法根本就不現實,見趙盼兒還沒放棄告歐陽旭,心急火燎地插話道:“盼兒,你冷靜一點,顧千帆現在已經沒事了,你再告歐陽旭沒有意義!”
不遠處,閒漢們詆毀中傷之語仍如砒霜般灌入趙盼兒的耳中,她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但目光旋即也變得更加堅定,只聽她斬釘截鐵地開口:“不,有意義。你們聽見那些人怎麼說我們了嗎?就因為我們是女人,是賤籍,很多人就會不分青紅地站在歐陽旭那邊。就算我們比他們能幹一百倍,善良一千倍,在他們嘴裡,都成了壞透了芯的女人!如果說之前我告歐陽旭,是為了自保、為了救千帆;可現在,哪怕只為了洗清我們身上的污水,我都還是要繼續告歐陽旭!我一定要讓他受到律法的懲治,我一定要用鐵一般的事實,讓全東京的人知道,我們三個不是什麼低賤女子,歐陽旭才是負心薄義的惡毒小人!”
趙盼兒又把目光移向顧千帆,心疼地說:“而且,我也不單是為了自個兒出這口氣,歐陽旭這條毒蛇現在已經找到了新的主人,如果不趁他羽翼還未豐滿之前將他徹底清除,千帆,還有我們,遲早還會被他所害!剛才歐陽旭的那句話提醒了我,只要有衙門肯接我的狀紙,我一定能把他告倒!你們相信我好不好?”
孫三娘和宋引章屏息看向顧千帆,都希望他能好好勸勸趙盼兒。
然而顧千帆卻點了點頭,他用那雙深若幽潭的眸子定定地看著趙盼兒,認真地說:“我相信你,也支持你。”
陳廉大吃一驚,把顧千帆拉到一邊,焦急地低聲提醒道:“歐陽旭背後之人是皇后,你這樣做,豈不是跟她正面為敵嗎?”為了顧千帆能聽清,他一字一句,用力地做著嘴型說著。
顧千帆知道陳廉覺得自己失去了理智,可他此刻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官家讓我復職,卻沒有即刻召我入宮,說明他多半對我仍然存有疑心。既然如此,不如就索性陪著盼兒任性一回。她說得對,只有乘現在把歐陽旭這個始作俑者釘死在背信棄義的柱子上,才能讓官家徹底放下對我們的各種懷疑,讓皇后心生忌憚,從而放棄對我們的加害。”
陳廉急道:“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顧千帆的聲音陡然增高了幾分,但他的神情卻無比堅毅,“大丈夫快意恩仇,既然在我心中,盼兒和她的朋友從來都是恩怨分明,光風霽月,值得我顧千帆又敬又愛的奇女子。既然盼兒為了救我都已經上過一回開封府,我為什麼不陪她再轟轟烈烈地走一遭呢?”
顧千帆目光冰冷地掃向眾人,使得陳廉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顧千帆站到趙盼兒身邊,握住了她的手:“東京的衙門不接你的狀紙沒關係,大不了,我和你回錢塘告他去。”
趙盼兒心頭一暖,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反對,她也有顧千帆與她並肩!
就在此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從他們的背後響起:“趙娘子,其實東京也不是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接你的狀子,只是,恐怕會有點難。”
眾人回頭,發現說話的竟是一位站在角落中的黑膚少年。那少年眉心上長了顆小痦子,從身量來看,他年紀不大,可那過分嚴肅的表情卻使得他看起來極為老成。
少年朝顧千帆一拱手:“在下姓包,廬州人士,前日隨父回京敘職,正好在永安樓品過神仙酒,當時趙娘子看我腹中飢餓,還特意多送了我一碟黃中餅呢。”
趙盼兒這下也認出來了那個小官人,出於一種奇妙的直覺,她覺得眼前這個小官人便是難得的契機,於是,她朝那少年回了一禮:“我不懼難,還請包小官人教我。”
少年沉穩地說道:“在下記得景德年間,官家曾有旨意,於東京闕門外設登聞鼓院。凡官吏士民有冤情者,皆受其詞,其狀可上於帝王,藉此以通達民情。趙娘子若是有意,不妨去鼓院試試。”
趙盼兒先是驚喜,其後卻覺得奇怪,如果登聞鼓院那麼容易就能上達天聽,為何這麼多年,她卻從未聽過別人提過此處呢?
正在她疑惑之時,顧千帆卻如洞悉了她的想法般,說:“朝廷有敕令,登聞鼓院只接官典犯贓、襖訛劫殺這類惡罪之訴,其他案由,仍然必須要從縣至州,一級級上告,否則便是越訴。”
少年低聲道:“但如果願意受二十杖,鼓院還是可以受狀的。所以我剛才才說,有點難。”
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二十杖,何止是有點難,分明是要半條命?然而趙盼兒和顧千帆卻只是對望了一眼,緊緊握住了雙手。
桂花巷小院中的氣氛凝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在一系列的分析探討之後,池衙內乾脆利落地下了結論:“那黑小子瞎出主意,一定不能聽他的。”
一直默默觀察著趙盼兒的宋引章突然小聲問:“姐姐,你不會真的想去敲登聞鼓吧?”
眾人瞬間安靜了下來,都緊張地看向趙盼兒。
趙盼兒沉默良久,最後慢慢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