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頁
京華書院外,幾個逃學的少年正聚在一起逗蛐蛐。余怒未消的杜長風走了進來,一看見他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孫理,胡彥!不好好讀書,在這裡玩物喪志!”
少年們四散逃走,杜長風拿起掃帚追打他們,最後只抓到了跑慢了的孫理和胡彥。
孫理屁股上挨了一記,當即憤憤不已:“杜夫子,平常我們也對你客客氣氣地,你憑什麼又打我!”
杜長風怒道:“就憑我是你們的夫子,我是新科進士!”胡彥也是滿臉的不服氣,壓根沒把杜長風看在眼裡:“我爺爺是開國縣公,我身上還有著從七品雲騎尉蔭勛呢,你一個連實職都沒有空頭進士,憑什麼在我面前耍威風?你再敢打我,我就去衙門告你以下犯上!”
杜長風氣得站都站不穩了。眾少年忙欲拉走胡彥,可胡彥仍然不依不饒地說:“本來就是嘛,幾十個進士裡頭,就他最沒用,見了官家,連屁都放不出來,不對,只敢放屁,最後連個管道士的官都沒撈著,只能跑到咱們書院來守選!”
杜長風突然無力地坐了下去,羞憤之下,連雙手都震顫不已,配合著那撕碎的袖子使他看起來愈發落魄。一位年長的夫子奔了過來,見這番情景,也只能長嘆一聲,安慰地拍了拍杜長風的肩,便迅速朝著學生們奔去。
日頭照在杜長風身上,拉出長長的身影,他只覺自己的人生無比挫敗。
不知過了多久,杜長風還在院中枯坐,身邊陸續有剛放學的書院學生和同僚們不斷經過,他都渾然不覺。突然之間,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危險,猛地扭過頭。只見一個勁裝打扮、臉上帶著刀疤的男子,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他身旁。
杜長風驚慌站起,那刀疤男向他做了個“請”的動作,杜長風只得戰戰兢兢地跟著刀疤男走進了已經走空了的書院。
茶坊內,客人們已經散去。葛招娣拿著一根猴子糖人進來,插在了櫃檯前,又哼著小曲兒,蹦蹦跳跳地走進了後廚。正忙著收拾碗碟的孫三娘抬頭看見糖人,眼角不由有些發紅。
趙盼兒見了,過去拍了孫三娘一下,柔聲問:“怎麼了,想你家子方了?”
孫三娘苦澀地笑了笑,點點頭:“他從小一看見糖人就走不動路。咱們到東京都這麼久了,也不知道這小冤家現在跟著他爹過得好不好?他個子長得那麼快,他那比親娘還親的嬸娘,有沒有給他做新衣裳?”
趙盼兒知道孫三娘雖然平日裡閉口不提過去的事,可其實一閒下來就會想念傅子方。她輕聲安慰道:“上回換飛錢的人不是說子方他一切都好嗎?子方人小,難免會犯糊塗,等他再長大點,醒事了,自然就會知錯。等咱們把生意做大了,把他接到東京來好好讀書,你那套太夫人的鳳冠霞帔,肯定少不了!”
孫三娘如今早已不敢奢望這些,只能勉強一笑:“借你吉言,可是每回一想起那會兒他鬧著不認我當娘的嘴臉,我的心就堵得厲害。”
恰在此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狗吠聲。趙盼兒怔了片刻,才想起來這是她們家的狗在叫,她眉心微蹙:“才牽來沒一會兒,這麼快就抓住賊了?”
趙盼兒和孫三娘趕緊朝門外走去,卻見茶坊院內,杜長風被兩隻惡犬追逐得險象環生,口中大聲嚷著“救命!”。
趙盼兒吹響口哨喝住兩隻皮毛油光鋥亮的大黃狗,和跑在前面的葛招娣一人拉開一條狗。大黃狗一來就抓住了壞人,正興奮得尾巴狂搖。
孫三娘大步上前,撈起跌在地上的杜長風,怒道:“你怎麼又來了!”
一臉狼狽的杜長風卻顧不得許多,忍痛叫道:“你們快跑!再晚就來不及了!高家的人馬上就要來找你們的麻煩了!”
此時,在二樓聽到了聲響的宋引章也跑了出來,她一面躲著總想往她身上蹭的狗,一面探頭向外張望著。
趙盼兒一面將狗交給葛招娣牽著,一面穩住孫三娘和宋引章,對杜長風說:“你先別急,到底是怎麼回事?”
杜長風心急如焚,推著她們就往外走:“高觀察的手下剛才來書院了,堵著我問歐陽和你定親的事!我沒說你們在這兒做生意,可高家手眼通天,萬一查到……你們就相信我吧!快走,快走!”
孫三娘、宋引章聞言大驚,趙盼兒反倒放下心來,有些意外地說:“原來你是為了報信才這麼著急啊。多謝啦,我曾見過高觀察,他也知道我在這開店的事。那會兒他都沒把我怎麼樣,現在他的手下自然也不會對我如何。”
杜長風一愕之後,又馬上道:“那也得小心!就算高觀察不管,可高慧呢!她那麼心狠手辣,凡是接近過歐陽的女人都被她弄得生不如死,你們還是趕緊躲一躲吧!”
待杜長風便將歐陽旭的經歷一樁樁一件件地講了出來後,趙盼兒等人都陷入了沉默。最終,趙盼兒懷著複雜的心情,謝過了杜長風後,將他送了出去。
茶坊已經打烊,趙盼兒等人索性回到了桂花巷小院。一路上,宋引章和孫三娘一直滿面愁容,下了馬車,宋引章卻發現趙盼兒似乎在走神。
宋引章推了推趙盼兒道:“盼兒姐!都這會兒了,你還在發什麼呆啊?”
趙盼兒這才回過神來,沉吟道:“我是在想,歐陽旭當初那麼堅決地要跟我毀婚,到底是因為想攀高枝呢,還是因為……他害怕高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