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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千帆伸手要察看趙盼兒頭上的傷。趙盼兒卻不自覺地偏頭避開顧千帆的手。她強裝鎮定地說:“沒什麼,受了點小傷而已。你回東京了?鄭青田的事情都解決了?”
顧千帆皺起了眉:“在我面前,你能不能別總是這麼硬挺著?告訴我,到底出什麼事了?”
一陣委屈突然襲上趙盼兒的心頭,無論她方才如何被人凌辱,被人嘲笑,她一滴淚都沒流,可此時,聽到顧千帆的聲音,眼眶一澀:“你就那麼想看到我出醜嗎?好,我告訴你就是,只不過被你說中了而已!歐陽旭借著他岳父和座師的勢,趕我出東京。”
顧千帆有些意外:“你要回錢塘?”
趙盼兒苦笑道:“不然還能去哪裡?引章,許知州幫你的兌的那些飛錢,能先借給我嗎?”
宋引章忙摸出來交給盼兒。趙盼兒將飛錢和金鋌一起交給顧千帆:“這些應該夠贖回你父親的玉劍首了。本來應該我自己去贖的,但你現在已經沒事了,讓手下去辦,肯定比我更快更妥當。”
顧千帆根本不接,他壓抑著心中對歐陽旭的怒火,儘量平靜地說:“趙盼兒,你的精氣神都到哪去了?他能趕你出東京,我自然也能送你回東京。”
“你就別趟這池渾水了,你說過的,東京城的達官貴人太多,一旦出了事,就算是你也護不住我們。只是那時候,我自大狂妄,根本沒聽進去。”趙盼兒打量著顧千帆身上氣派體面的皇城司指揮使服飾,這身衣服襯得他更加長身鶴立了,“你現在這打扮可真威風,以後也要經常這樣子,別再像在錢塘那樣倒霉了。謝謝你幫我來東京,現在,我終於可以認命了。就此別過。”
她看著一身官服的顧千帆,低頭福身。顧千帆看著這樣的趙盼兒,只覺心疼。
趙盼兒低頭起身,心灰意冷地對站在一邊的宋引章、孫三娘說道:“走吧。”
“可顧指揮不都來了嗎?”宋引章既不解又不舍,她才剛發現東京的好處,怎麼能現在就走。宋引章被孫三娘用力一拉,她只得跟上了趙盼兒的腳步。
看著趙盼兒單薄的背影,顧千帆揚聲問:“你甘心嗎?”
趙盼兒一愣,腳步停滯。
顧千帆繼續高聲道:“就這樣像喪家犬一樣離開東京,你甘心嗎?你向來不是最心高氣傲的嗎?成天把絕不後悔,不達目的死不甘心掛在嘴邊,可現在不過遇到一點挫折,就失魂落魄了?我真是高看了你!”
趙盼兒霍然回首,緊盯著他:“你不用激我。”
顧千帆用冰冷的眼神掩飾住內心的波動,他真怕趙盼兒就這麼認了命:“我可沒那個閒心。我只想提醒某人,光還錢就完了?欠我的畫呢?連說話算話都做不到,果然和那個歐陽旭天生一對!”
趙盼兒氣憤地說:“我和他已經恩斷義絕了!”
顧千帆冷笑了一聲:“你和他恩斷義絕?難道不是他把你像塊抹布一樣,扔出東京的嗎?”
“顧千帆!”趙盼兒攥緊了拳頭。
顧千帆向前走了一步,雙眸深若幽潭:“我再問你一次,你當真甘心嗎?”
趙盼兒渾身不斷顫抖,說不出話來。
顧千帆又轉頭問宋引章和孫三娘:“你們呢?千里迢迢陪她進來東京,也甘心這樣什麼公道都沒討到,就灰溜溜地回錢塘嗎?”
“我不甘心!”宋引章似乎被自己突然起來的勇氣嚇了一跳,她略微平復了一下,繼續鼓起勇氣說道,“我想留在東京,我想像張好好那樣,做個能打馬走御街,讓柳工部替我填詞,讓百姓們搶著在我樓下聽曲子的東京娘子!”
孫三娘猶豫了一下,也道:“我也不甘心,我都被休了,回錢塘還能幹嗎?成天看著那對姦夫淫婦恩愛嗎?那廂吏既然只是在恐嚇我們,咱們留在東京,說不定還有其他法子能對付歐陽旭。”
顧千帆看向趙盼兒,一言不發。趙盼兒難掩震驚,心中天人交戰的她,在顧千帆沉靜如水的眼神中,終於漸漸平靜下來。最終,她揚起了頭,一字一句道:“我不甘心。”
顧千帆聞言,眸光閃動,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醫館內,趙盼兒身上披著顧千帆的外衣,一名大夫正蘸著藥酒給她額頭的傷口清創,一陣劇痛襲來,趙盼兒輕呼了一聲。
“我來。”顧千帆不由分說地接過藥酒幫趙盼兒清理起傷口來。
只見顧千帆單膝下跪,溫柔地一手輕扶趙盼兒腦後,輕輕以藥酒擦拭著趙盼兒額上的傷口,見趙盼兒痛得蹙眉,他的動作更加小心,眼神無比認真,眸光似水溫柔。
趙盼兒原本還在忍痛,眼見顧千帆如此神態,兩頰不由緋紅。顧千帆專注於趙盼兒的傷,不解其情,小聲問道:“怎麼了?”
趙盼兒慌張掩飾道:“酒味太熏人。”
顧千帆眸光一閃,繼續替她清洗傷口。
不一時,顧千帆的一名手下在屋外稟告說那名胥吏已經被他們抓獲。此時,趙盼兒已經換好了陳廉尋來的衣服,便跟著顧千帆一起走進院中。
胥吏正大著膽子對陳廉呵道:“放!你是哪路軍漢,竟敢——”他突然看到不遠處一臉淡漠的顧千帆,雙膝下意識地一曲,又連忙站穩,“活閻羅?顧、顧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