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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盼兒福了福身道:“錢塘趙盼兒,曾與歐陽旭有婚姻之約,今日得見觀察尊顏,不勝榮幸。”
高鵠眼中的驚怒一閃而過:“你和歐陽旭訂過親?”
趙盼兒不卑不亢地答道:“正是,三年之前,他落榜流落錢塘,是妾身在雪中救了他,供他讀書深造,上京重考。他曾許我鳳冠霞帔,不想待他功成名就,妾身卻被秋扇見捐,而他,卻要做貴府女公子的東床快婿。”
高鵠知道趙盼兒不會在這件事上騙自己,他看著手中的《鶴竹圖》,沉聲問:“你是如何找到這兒來的?”
趙盼兒也不隱瞞,她來到這兒,就是為了與高鵠相互坦誠:“打從歐陽旭離京的那一天開始,妾身就知道必與您有一緣之面,所以早就做了準備。”
高鵠危險地眯起了眼睛,指節輕輕敲響桌子,語氣似有不滿:“你膽子倒不小。”
趙盼兒卻毫無懼色地回敬道:“妾身行事,無一有違律法,無一不可對人言,自然也無所畏懼。倒是高觀察,只怕已是麻煩不小。”高鵠本以為趙盼兒能找到這兒來,定是有幾分聰明的,可她竟然不自量力地以為民能與官斗,他根本不把趙盼兒的威脅放在心上,淡漠地說:“歐陽旭負你,關我何事?他這樣的見異思遷之徒,和高氏早無關聯。你想告也好,想鬧也好,自便。”
趙盼兒心下一驚,高鵠卻已往閣外走去。趙盼兒忙道:“若是高家與歐陽旭也已斷了婚約,為何令媛的乳母卻要下毒手害我?”
高鵠的腳步頓時滯住,眉頭也漸漸擰起。
趙盼兒見此話奏效,繼續說道:“因嫉生恨,訛詐構陷,交通官衙,欲毀我名譽,卷我入官非。高觀察,難道這就是貴府的家風?”
“你到底在說什麼?”高鵠慢慢轉過身來,似乎要從趙盼兒臉上找到一絲撒謊的痕跡。
趙盼兒向高鵠呈上一紙:“妾身在馬行街開有一間茶坊,今日有人上門鬧事,被我識破。切結書上的那位背後女主使,就是貴府乳母江氏。”
高鵠匆匆讀過,臉色微沉:“一無實據,二無人證,光憑著著一份捕風捉影的切結書,就想陷害我高氏?來人啊!”
候命在外的幾個侍衛聞言立刻按刀沖向雅閣。
趙盼兒卻毫不驚懼,輕聲道:“我一未對外宣揚,二無敲詐勒索,談何陷害?此事是真是假,觀察一查便知。我趙盼兒對天發誓,自從知道歐陽旭的真面目,我便與他已無瓜葛,此番前來,更絕無與貴府作對之意!之所以奉上這份切結書,也不過想提醒一下高觀察,您的掌上明珠自是大家閨秀,但若是有膽大包天的下人自作主張呢?對您這樣有宣麻拜相之志的外戚重臣而言,清譽兩字應該重於泰山吧?”
高鵠的眼神中已經帶了殺意:“你在威脅我?”他將手中的切結書撕為兩半,那神情似乎在暗示,他若是想私下處置了趙盼兒,也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
趙盼兒依舊平心靜氣地說:“妾身不敢,妾身斗但前來求見,只是想請觀察高抬貴手,約束下人,放我一條生路而已。對了,您撕掉的切結書只是抄本。正本在開封府衙外的我姐姐手中,如果兩個時辰之內我沒能平安回去,她便會馬上遞狀鳴冤。”
高鵠臉上的肅殺之色漸漸散去,他重新審視地看了趙盼兒半晌,揮手讓侍衛們退下。他看了看案上的畫,問:“你用哪兩幅畫,換的這幅《鶴竹圖》?”
趙盼兒沒想到高鵠會突然轉移話題,一怔之後照實答道:“黃居寀的《錦鳩圖》,還有關仝的《山溪圖》。”
高鵠深深地看著趙盼兒,他已經開始對這個牙尖嘴利的趙娘子產生了興趣:“你說自己是做小生意的,那為何會有這些名家畫作?”
趙盼兒知道高鵠不會再為難她了,便落落大方地答:“汪倫一介村人,尤能慕李太白之詩作。妾身雖事貨賈,自然也可有丹青之好。”
高鵠又打量了趙盼兒幾眼,輕笑了一聲:“長得不錯,說話行事也頗有些道理。歐陽旭到底是犯了什麼糊塗,居然棄你而去?”
趙盼兒眼中閃過一絲酸楚:“因為妾身曾身屬賤籍。”
高鵠聞言一愕,沉默了一會方道:“當日我曾問過歐陽旭可有婚約,他的回答是並無。我高氏從不行巧取豪奪之事,自然也不會和你一介弱女子計較。”
趙盼兒第一次從情敵的父親口中證實了歐陽旭的背叛,心中隱隱一痛,可那疼痛也只是短暫的一瞬,只能代表她人生中的一小段挫折。她深深福下身:“多謝觀察。妾身多有打擾,告辭。”
高鵠看著她優美的脖頸和背影,眼中突然一閃,快步追上:“等等,你說歐陽旭翻臉無情,難道他為難過你?”
趙盼兒有些詫異,但仍道:“他曾經買通廂吏,污我勒索,想將我趕出東京。”
高鵠向趙盼兒走近了一步,低頭看著趙盼兒的螓首蛾眉,難掩欣賞地問:“但你終究還是留了下來,還開了一間茶坊,難道你不怕他以後對你再有為難?”
趙盼兒不解高鵠的意圖,卻依然答道:“妾身也不是沒有這個擔心。”
高鵠眼神中多了幾分深意:“既然擔心,何不入了我的府中?我可以讓歐陽旭一輩子也回不了京城。你這樣聰慧的女子,不該在外頭拋頭露面,販茶為生,值得金屋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