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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盼兒眉心緊皺,她不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問題,只是連跟她相戀三年的歐陽旭都接受不了她的出身,顧千帆就一定能嗎?“是,我是自卑,我是不敢相信你。那是因為我要的不是嘴上一時情濃,而是一生一世。你的許諾和求婚,確實讓我開心幸福。可是一冷靜下來,我就會想到現實。一個皇城司副使,怎麼可能會娶一個賤籍從良的女人?就算你一時情動了,以後難道真的不會後悔嗎?”
“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信是吧?”顧千帆丟給趙盼兒一個錦囊,“這裡頭有三張房契,四把鑰匙,我為官十年,所有的積蓄都在裡頭。你一時想不清楚沒關係,回去慢慢想,我等得起。”說完,顧千帆轉身便走。
手中的錦囊宛有千斤重,趙盼兒震驚之至,喜悅而酸楚的淚水瞬間盈滿了她的眼,她連忙朝顧千帆追去:“哎!你等等!”
顧千帆的腳步卻越走越快,趙盼兒眼見追不上,突然“哎呦”一聲,裝著扭傷腳的樣子靠在了路邊的大樹上。
顧千帆的耳朵微微一動,唇間也勾起一笑,轉過身來:“要裝也裝得真一點。”
趙盼兒站直身子,狡黠地笑道:“真假無所謂,只要對你管用就行。”
顧千帆走到趙盼兒身邊,做洗耳恭聽狀:“繼續,終於有點像我以前認識的那個趙盼兒了。”
趙盼兒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鼓起勇氣問:“我只問一次,你是真心的?你真的願意對我明媒正娶?”
“打從你在白沙鎮陪我喝酒那一刻起,我就喜歡上了你。在暗牢確定你無事的那一瞬間,我就想娶你為妻。你不是心心念念想當進士娘子嗎?當年我也是二甲進士,嫁給我,不吃虧。”顧千帆的眼神無比認真,這些話仿佛早就刻在了他的心裡。
趙盼兒仍是不敢相信:“那你的仕途怎麼辦?你的官聲不要了?”
顧千帆反問:“我以前的名聲就很好嗎?要不然你隨便找一個人問問,皇城司的酷吏和教坊里的歌伎,哪個更讓人討厭些?”
他自嘲的神色映入趙盼兒眼中,一時竟讓趙盼兒格外心痛,遲疑了一下之後,她緩緩伸出手,主動牽住了顧千帆。
顧千帆的目光緊鎖著趙盼兒:“想好了,這一次,是你主動的。”
趙盼兒語氣堅定,她與顧千帆經歷了這麼多,相比世俗的眼光,她更願意相信顧千帆的話:“若君不負我,我必不負君!我可以不再問蕭家的事,但我確實太不了解你了。你可以調動手下,將我的一言一行查得清清楚楚。而我,只能被動地等著你出現。為什麼你一個進士,會進了皇城司?顧千帆,除了你的名字和你的武功,我對你幾乎一無所知。”
顧千帆沉默半晌,終道:“以前是以前,以後,我自會慢慢講給你聽。”
兩人沿著河岸,慢慢行走,顧千帆給趙盼兒講了母親和離歸家、不得入顧氏祖墳的舊事,又解釋了只有他儘快升上五品、替母親追封誥命,母親才能享受官祭的舊事,而皇城司作為天子親兵只要敢拼命就升得快,所以他毅然投身皇城司的原委,唯獨隱去了自己的父親就是蕭欽言的事實。
趙盼兒以為顧千帆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她想到他這些年一個人承擔著這麼沉重的事,不由握緊了顧千帆的手:“過些天,可以帶我去拜見她老人家嗎?”見顧千帆不答,趙盼兒忐忑問道:“怎麼,不方便?”
顧千帆搖頭,唇邊終於又勾起一抹微笑:“剛才還說跟我不可能,現在就要著急醜媳婦見公婆了?”
一聽此句,趙盼兒豎起柳眉:“你說誰丑?!”
顧千帆心知不妙,忙求饒:“我錯了,我丑,我丑好吧。”
突然聽得後面“咳咳”兩聲。
兩人回頭,只見陳廉正跟在兩人身後,趙盼兒連忙抽出自己的手。
陳廉小心地避開顧千帆殺人的目光,苦著臉道:“我真的不是每回都想來打擾你們的!宮中有旨,官家召顧頭兒入宮問話。”
顧千帆又恢復冷麵狀態,點頭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陳廉嘿嘿一樂,往趙盼兒身邊湊去:“盼兒姐,我家頭兒沒生病吧?平常耳力那麼好,十丈之內我都不敢悄悄說他的壞話,可現在,被我跟了老遠都沒發覺。”
顧千帆不等陳廉說完,出手便要制住他。陳廉早有準備,迅速往趙盼兒身後一躲:“盼兒姐救命!”
趙盼兒臉色緋紅,擋在兩人中間:“行啦,別鬧了。我該回茶坊了。”
顧千帆拉住趙盼兒的手,仍是戀戀不捨,可礙於陳廉在次,他忍住了想要一親芳澤的衝動,最終道:“晚上別走,等我送你回家。”
“好。”趙盼兒略微羞澀地抽開手,緊握著那隻代表著顧千帆真心與信任的錦囊,轉身快步離開。此時的她,翠綠的裙子飛舞了起來,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濃,輕盈得一如剛從賤籍脫身十六歲那年。
不遠處傳來了花販的叫賣聲:“賣花嘍!買了這朵石榴花,必定嫁得有情郎!”
趙盼兒握緊了手中那隻錦囊,想起了顧千帆。她轉身走向花販,片刻之後,趙盼兒的發間已經多了一朵火紅的石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