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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千帆知道要想說服趙盼兒,只能用事實說話,他提議道:“不如我們就來打個賭,一個月之後,要是你沒虧本,我以後就不會在這件事上多說一個字。可要是虧本了——”
趙盼兒的好勝心被激起,眼中閃著自信的光芒,“就全聽你的安排!你說往東,我決不往西!要不派個帳房來查帳啊?”
“不用,我信你。”顧千帆目光定定地看著趙盼兒。他眼眸深邃,認真地盯著趙盼兒時,險些讓她直接陷入那幽黑的眸子之中。
正在此時,宋引章從屋內跑出來擋在了趙盼兒面前,焦急地說:“顧指揮,求你千萬別生盼兒姐的氣!是我不聽她的好言規勸,跟著周舍偷跑,才惹出這麼大一樁彌天大禍;是我不懂事,成天鬧著脫籍,才連累她得罪了歐陽旭。就連這間店,我先鬧著要開店的,千錯萬錯,就怪我好了……”說著說著,宋引章就哭了起來。
見宋引章突然哭了,趙盼兒不由尷尬至極,宋引章總是能在莫名其妙的時候冒傻氣。
顧千帆看了一眼趙盼兒,他既然喜歡趙盼兒,就得與她的姐妹們搞好關係,他儘量放柔聲音安慰宋引章道:“我沒有生她的氣,你也不用什麼都歸罪於自己。不要哭了。聽你盼兒姐說,你身子一直比旁人柔弱,要想在東京做出一番事業,以後就得多保重,多努力,更堅強一些。想一想,如果下回再遇歐陽旭那樣的事,除了怨自己無能,你還能做什麼?”
宋引章先是愣了愣,隨後漲紅了臉,又用力地點了點頭。
顧千帆走後,夜幕已經降臨,孫三娘和趙盼兒卻正仍在忙裡忙外,宋引章生疏笨拙地洗著碗,喃喃道:“顧指揮,我也想努力,可是,我能做什麼呢?……如果再遇到歐陽旭的那樣的事,你是想告訴我,高家以後說不定也會報復我們嗎?可高家連你也得罪不起……”
電光火石之間,張好好驕傲的面容閃現在她眼前。她突然想起張好好曾說過,她才二十三歲,官家和娘娘就親口誇了她兩回。宋引章心頭猛然一震:“官家!天下比高家更厲害的人,就是官家!我只要能像張好好一樣……”她的眼神中瞬間燃起了光芒。
第十三章 教坊司
天蒙蒙亮,趙盼兒和孫三娘就已經挽著裝得滿滿的籃子準備出門了。等了好一會兒,宋引章才姍姍來遲地走出了房間,她搖搖晃晃地扶著門,渾一副弱柳扶風的樣子:“對不住,我太累了,今兒實在去不了茶坊……”
趙盼兒無奈地和孫三娘對望了一眼,但她最終只是溫柔地說道:“那你就好好歇著,灶上有菜,記得自己熱了吃。”
待趙盼兒和孫三娘走遠,宋引章卻轉身回房,不久就抱著琵琶急急地奔了出來,手中還緊緊地抓著一隻小匣子。到了大路上,宋引章匆匆攔下一個轎子,往教坊司一路奔去。
優美悅耳的歌舞絲竹聲不斷地從教坊司傳出,宛若人間仙境。宋引章下了轎子站在教坊司高大的建築之外,充滿敬畏地仰望著頭頂的牌匾,緊張之餘,她忍不住抱緊了琵琶,似乎要從“孤月”上汲取力量。
宋引章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想尋個人問問這裡的主官在哪兒,她躊躇著接近圍成一圈的評簫之人,但那些人說得口沫橫飛,根本無人理會她。宋引章無奈,最後只能攔住一位盛妝女子,沒想到那女子瞟了打扮素淨的宋引章一眼,便揚首走了過去。宋引章被她隨侍的丫環推得一個踉蹌,好不容易站穩了,耳邊還聽得女子不屑之聲:“哪來鄉下人?”
憤怒突然衝上宋引章的心頭,憑著一股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她突然一咬牙,大步走到中庭,她環顧四周,只見左首的石階邊豎立著幾塊用來修葺地面的青石板。宋引章抱著琵琶坐在了石階之上,深吸一口氣,突然狠狠地把身邊的青石板往前一推。石板倒下的響聲嚇了眾人一跳,他們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就在這一刻,宋引章彈響了琵琶。這支樂曲,與之前她彈過的任何一支都不一樣,帶著風雷殺伐之音,瞬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四散休息的舞姬情不自禁地看向宋引章、搬東西的小廝們停下了腳步、吊嗓子的歌姬快步走到了窗邊、剛才盛氣凌人的盛妝女子震驚地微張著嘴、談論玉簫的眾人們為樂器而心醉神迷……在這一片靜止之中,只有宋引章一人專注地彈著琵琶,只見她十指翻飛,如行雲流水,直至最後金戈鐵馬的一聲收尾,眾人才如夢如醒。
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中庭廊下的青衣官員率先鼓掌,他朗聲道:“月寒一聲深殿磬,驟彈曲破音繁並!好一曲《西涼州》!”
宋引章抬眸,只見說話的一個眉目俊朗、身形頎長的年輕官員,他與他身後已經微微有須的中年主官都難掩欣賞地看著自己。宋引章放下琵琶、盈盈站起,撫了撫額間的虛汗,鼓起勇氣朝那青衣官員身後的中年主官問道:“妾身錢塘樂營宋引章,受秀州許州尊之託,前來傳信。不知元使尊駕現在何處?”
那中年主官略顯詫異的答:“老夫就是教坊使元長河。”
宋引章忙奉上那隻路上一直被她緊緊攥在手心裡的那個裝有書信的小匣子,矮身一禮:“宋氏參見元使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