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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孫三娘沒有說話,傅子方以為她被說動了,忙道:“可我是你兒子,我會一直孝順你的。娘,我一定好好讀書,好好上進,你再多等幾年好嗎,我只要考中進士,當了官,馬上就能給你請封誥命,你不是一直想想要鳳冠霞帔嗎?兒子給你掙就是!答應我好不好?娘?”
孫三娘慢慢地掰開了傅子方的緊緊抓著她的手,將他輕輕推開了。她用一種對大人說話的方式,認真地說:“子方,我是不會答應你的。雖然我可以不和你計較,雖然我永遠都是你的娘親,可是,在母親的身份之外,我首先是一個人,一個可以自主的女人。”
傅子方徹底怔住了,他嘴唇微顫,是啊,他的娘親也是一個自主的人。
孫三娘仰起頭,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鳳冠霞帔的確是我的夢想,為了它,以前我總逼你上進,所以你才會逆反,才會輕易就被你嬸娘的一點好處迷花了眼。可以後,你不需要為我的希望而活了。我想要的鳳冠霞帔,我自己會掙。杜長風是我自個兒選的夫君,我不覺得我配不上他,也不擔心他會對我不好。就算過些天辦喜事,我也只會把頭抬得高高地進門,絕對不會為那些議論低頭!”
“娘……”傅子方的眼神依然有些迷惘,孫三娘的話徹底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他可能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去接受,可在內心深處,他已經被說服了。
孫三娘把衣服塞進傅子方懷裡,將他推到了門外,堅決地說:“這些,都是娘的心裡話。好了,換好衣裳,回去睡覺吧。娘過兩天還要陪著你盼姨去敲登聞鼓呢,一定要養好精神才行。”
傅子方抱著衣服,呆若木雞地看著面前緊閉的房門,眼淚再一次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相比在院中獨自心碎的傅子方,剛剛知道這場變故的趙盼兒房間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顧千帆剛才來看她了,縱使明日就是末路,他們也要抓住這一刻的相守。原本,顧千帆想要馬上與趙盼兒成婚,這樣盼兒即便沒有立刻得到誥命,也或許可以借著官眷之名免去幾記杖刑。但這幾天又挑燈夜燈刑律的杜長風卻直接勸他們放棄——趙盼兒畢竟告的是歐陽旭悔婚,若她的夫君已然官居五品,非但在主審官前沒了立場,顧千帆也難逃以勢壓人的非議。於是,兩人便索性不再想其他有的沒的,而是靜靜享受兩人的獨處。
在的燭光下,趙盼兒一邊替顧千帆按摩著耳邊的穴位,一邊低聲道:“希望這孩子能從此想通吧。這樣就算我在登聞鼓院有個萬一,三娘也不至於太難過。”
“別說傻話,你不會有事的。”顧千帆心中一痛,抬手掩住趙盼兒的唇。
趙盼兒驚喜地問:“你聽得到了?”
“下午孔午陳廉一直助我推血過宮,剛才你又幫我按摩了好久,現在聽力已經恢復了五六成了。”顧千帆舒臂將趙盼兒整個身子攬上膝頭,低聲玩笑道,“放心,你的夫君以後不會變成聾子了。”
趙盼兒與他抵額相擁,放心地笑了,但她的笑容又漸漸變得苦澀,“我是不是很任性?明明一切好像都已經風平浪靜了,可還是要去自討苦吃?”
顧千帆知道她的心結,搖頭道:“蕭欽言也覺得我不肯認他為父,不肯跟著他享受榮華富貴,反而成天待在皇城司,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傻得很。”
“所以我們兩個傻子,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趙盼兒如秋水般的雙瞳似乎要把顧千帆吸進去。
顧千帆抬住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上去,良久兩人才分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你早就放下了歐陽旭,可他還不肯放過你。那這場孽緣,就總得有個終點。”
“咦,好像有人在吃醋。”趙盼兒眼波流轉。
“誰?”顧千帆轉頭顧盼,似乎在搜尋那個吃醋的人。
趙盼兒被顧千帆逗笑了,這個晚上有顧千帆陪她開玩笑、逗她開心,明日的酷刑似乎也不再那麼恐懼了。趙盼兒伸出雙手捧住顧千帆的臉,動情地說:“顧千帆,我想再看你笑一回。”
顧千帆凝視趙盼兒良久,然後慢慢地、認真地牽出了一個好看笑容,一如趙盼兒第一次見到他那般俊美。
“其實我還是有些怕。怕笑得這麼好看的郎君,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趙盼兒眼眶一酸,投入顧千帆的懷中。眼下的一切這麼美好,她一輩子也未敢奢望過的幸福就這麼觸手可及,可她不得不要冒著賭上這一切的風險去與歐陽旭做個了斷。
顧千帆緊緊地擁住趙盼兒,輕輕地摩挲著她的手指:“不用怕,我是活閻羅,只要我不許地府收你,只要你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能讓歐陽旭伏法,也讓皇后知道,我們並非是她隨意可以擺弄的棋子。”
“好。那你要多幫幫我,你不是經常審犯人嗎?這回就由你來充當登聞鼓院的判官,我來應對,咱們多多練幾回,再不能讓像上回開封府一樣出岔子。”趙盼兒思索著。
顧千帆略微鬆開手,以便看到趙盼兒的雙眼,他雙眸幽深,低沉著嗓音問:“那如若我這個判官不分青紅皂白,就判你嫁我呢?”
趙盼兒心中一跳,她緩緩道:“那我心甘情願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