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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夜宴圖
“顧千帆?活閻羅?”楊運判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好啊,我不想賣畫,你們就敢深夜強搶?以為這天下沒王法了嗎?”
顧千帆淡淡地答道:“有。我就是王法。”他一揮手,皇城司諸人撲上已制住包括楊運判在內的楊府諸人,塞口的塞口,綁手的綁手,楊運判頓時膽寒,不敢再出聲制止。
顧千帆一揚披風,徑直進了正堂。眾察子立刻四散,直入內室搜查,有未被制住的僕人還想阻攔,早被推到一邊。遠處,看到這一切的趙盼兒連忙躲入暗處。
見顧千帆在正堂主位上自顧自地就座飲茶,楊運判臉色青白交加,他的聲音從牙縫裡擠了出來:“就算是皇城司,也不能如此飛揚跋扈!我,我要上劄子彈劾你!”
老賈笑問:“敢問運判,自我朝立國以來,你聽過皇城司中有哪位被彈倒過啊?”
顧千帆不想為難楊運判,只是簡短地說:“交出《夜宴圖》,我就走。”
“你們為什麼一定要那幅畫?”楊運判隱約覺得這幅畫一定有問題。
顧千帆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了“讖言”兩字,又道:“這一回顧某下江南,只抓了仁和的衛知縣,並不是衝著你來的。可若是楊運判不識抬舉——”他故意沒有把話說完。
看著桌面上逐漸乾涸的字跡,楊運判終現惶急之色,咬牙道:“我給你們就是。”
與此同時,趙盼兒已經悄悄地跑到大門邊,見四下無人,疾步欲出。黑暗中卻突然竄出兩個皇城司侍衛擋住了她的去路。
趙盼兒連忙解釋:“我不是楊府的,只是來送東西的貨娘,現在著急回家,還請兩位官爺行個方便。”說著她便準備掏錢塞給他們,那兩名侍衛卻作勢抽劍,顯然不吃她這一套。
無奈之下,盼兒只得折返,她不想在這是非之地久留,既然不能從大門出去,她便得另尋辦法,看著楊府院牆上的狗洞,她很快有了法子。
角落裡,趙盼兒低頭掏著牆上的狗洞,但卻沒有稱手的工具。她四處張望,看到遠處的花樹旁放著幾隻籮筐、水桶和花鏟,便低腰悄悄接近。不料她剛拿起花鏟,楊運判的夫人便扶著丫鬟匆匆而來,趙盼兒只得閃身躲在了花樹後,隨手拿起籮筐罩住了自己。
楊夫人釵環不整、髮髻蓬亂,顯然是才被屋外的聲響吵醒。她沒進正堂,直接在院子揚聲發問:“裡面的顧千帆,可是老禮部侍郎顧審言之孫?”
顧千帆原本正在察看手下送上的畫,聽此一問,不禁一怔。
楊運判看到門外的妻子,也是大驚:“你怎麼出來了?”
顧千帆緩緩走入院中,語氣竟十分恭敬:“正是。夫人有何見教?”
“果然是你……”楊夫人未及把話說完,楊運判便急急趕來想勸妻子回後院,但楊夫人拒不相從。她甩開丈夫,手指著顧千帆,朝天喊道:“我會怕他?呸!淑娘,你若泉下有靈,怎麼不睜眼看看你的混帳兒子,是怎麼欺負你的老姐妹的!別人不知道你的底細,我可是一清二楚。可憐顧家五代詩家名門,風骨錚錚,竟養出了你這個豬狗不如,甘為閹黨爪牙的混帳!”
楊運判大驚,忙去捂自家夫人的嘴:“夫人病了,快送夫人進去!”
趙盼兒在花樹後聽得分明,她難掩震驚,悄悄探出頭來,只見庭中顧千帆臉色竟成蒼白之色,與月光幾無差別。但饒是如此,他仍然攔住了要撲上去找楊夫人算帳的老賈。
楊夫人被拉走時仍不肯罷休,高聲嚷著:“栽贓陷害,黨同伐異,和你爹一樣不是個好東西!”
聽到“和你爹一樣”幾字,顧千帆腳下的青磚突生裂紋,面上也如寒冰一般,但他終究是一句話也沒說。
楊夫人被人帶走後,楊運判將顧千帆引回書房,語聲顫抖:“山妻犯了痰症,胡言亂語,還請……”
顧千帆並未理睬他,只是展開畫細看,隨後眉頭一皺:“這幅《夜宴圖》是贗品,真的在何處?”
“贗品?”楊運判忙上前察看,他自詡識畫之人,怎可能犯這種低等錯誤,“你看錯了吧,這裡明明有畫者王靄大師的手章——”
顧千帆雙手一用力,畫卷從中間頓時裂為兩半,他隨手把畫在燭上點燃:“沒耐心你聽敷衍,把真畫拿出來。”
花樹後的趙盼兒看到這一幕心下震驚,無怪乎別人稱他“活閻羅”,這手段也著實狠了些,竟隨隨便便把別人費勁心血尋來的名畫付之一炬,而這幅贗品《夜宴圖》,就是她送給楊運判的。可區區一幅畫,為什麼會引來皇城司的人呢?
楊運判驚怒交加地搶上前去撿起已燒得七七八八的殘畫,心痛地撫著畫作的殘骸。“荒唐!荒唐!這絕絕對對是真跡!”突然間,楊運判渾身一滯,“啊!我明白了,根本就沒有什麼讖言的事,你索畫是假,故意找茬是真!”
老賈拔劍橫上楊運判的脖頸:“說!真畫在哪裡?”
楊運判怒極反笑:“刑不上士大夫,有能耐你就殺了我!”老賈冷笑,一用力,楊運判的脖子上鮮血立刻湧出。
趙盼兒在花樹後越看越急,她一咬牙,正準備現身出聲。突然,看門的皇城司侍衛喝道:“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