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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引章聽得怔怔地,漸漸淚盈於睫。沈如琢從袖中摸出一張絹子,溫柔地遞給宋引章。
宋引章接過絹子,顫聲問道:“你真的不覺得我髒,不覺得我低賤?”
沈如琢極為認真地答道:“不覺得。我只覺得你雖弱質纖纖,卻能忍辱,是為智。遠赴京城,卻能與姐妹們開創出這一片事業,是為勇。沈某也是人啊,面對如此智勇雙全,卻又百貌千態的小娘子,怎能不心動?宋娘子或許聽說過吧,莽撞少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心儀的小娘子時,多半會戲弄她,欺負她……以前,我總以為這不過是戲文里的亂編的橋段,可發現自己居然也犯了這樣的毛病時,我真是……宋娘子,可否瞧在沈某誠心悔過的份上,別再生我的氣,饒了我這一遭?”沈如琢一套話說得行雲流水,配合著他真誠的表情,更顯動人。言畢,沈如琢再度一揖。
宋引章早就被沈如琢說得落下淚來,此時見他如此,忙起身道:“別這樣,我,我不生你的氣就是了。”
沈如琢長舒一口氣,直起腰來,欺近笑道:“既然氣消了,那引章以是否願意讓沈某做一回你靈台上拂塵,替你抹去舊時的塵埃呢?”
“不要!”宋引章嚇得又退開幾步。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孫三娘的的聲音:“引章,是你在屏風後頭嗎?”
宋引章緊張不已,馬上道:“是,三娘你先別進來,我衣裳髒了,正在清理。”她推著沈如琢,低聲道:“你快走。”
見沈如琢一臉幽怨地看著自己,宋引章一咬牙,低聲急道:“你不是說喜歡聽我彈琵琶嗎?你趕緊走,下回,我彈《綠腰》給你聽!”
沈如琢滿意一笑,一雙桃花眼略略彎起:“一言為定。但不能是在這裡。順天門外的金明池你還沒去過吧?這是皇家園林,每年只對民眾開放數月,眼看就要到閉園之時了。三日之後,我在池邊相候。”沈如琢靠近宋引章耳邊輕聲道:“我要你只彈給我一個人聽。”
宋引章只覺沈如琢呼出的熱氣撲在自己的耳根,她又急又羞卻避無可避。
沈如琢一把拿走宋引章發間的釵子:“我看你總戴這隻釵子,怕你反悔,留個憑據。”言畢,他閃身消失。
宋引章呆愣愣地看著沈如琢消失的方向,一顆心如雷鳴一般瘋狂跳動。過了好久,宋引章終於平復下來,她正要回到正堂,卻聽見外面傳來一陣騷亂,只見不遠處來了一群氣勢洶洶的人群,他們手中還拿著短棍,宋引章吃了一驚,連忙往屋內跑去。
此時客人已散去,孫三娘正在麻利地收拾著桌椅。剛與顧千帆膩膩歪歪地分別的趙盼兒紅著臉走了進來。
“喲,可算出來一個了,剛才這兒忙成一團亂,結果你和引章連人影子都找不著——”孫三娘手上動作不停,她突然注意到趙盼兒臉色不對,忙問,“呀,你怎麼了,臉紅成這樣?發燒了?剛才太累了?”
趙盼兒控制著自己不住上揚的嘴角,遮遮掩掩地說:“是,有一點,剛才鬥茶累著了。”孫三娘不疑有他,忙將趙盼兒按在了椅子上:“快歇歇。今天可全虧你了,其實剛才引章答應比試的那時候,我還有點心裡打鼓,畢竟人家茶湯巷都是積年的行家。”
趙盼兒見孫三娘沒起疑心,略微鬆了一口氣:“我剛開始也有點拿不穩,可都被趕鴨子上架了,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孫三娘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被急急奔入的宋引章打斷了話頭。宋引章驚慌失措地說:“盼兒姐,三娘,我剛才送位客人出去,覺得外頭好像有點不對!”
未完待續)
第十七章 紅果飲
馬行街外,高家男僕長貴帶著七八個手下拿著棍棒氣勢洶洶地朝茶坊逼近,正對面,池衙內也帶著烏泱泱的一幫人走了過來。
“衙內,衙內,你的腳才剛好!要尋那姓趙的晦氣,也不用急於這一時吧?”呂五不想惹上麻煩,一路想盡了辦法勸阻,可池衙內就是油鹽不進。
果然,池衙內又冷哼了一聲,摩拳擦掌地說:“怎麼不急?好好為了她,到現在還不肯跟我說話,不治治這趙盼兒,本衙內心裡憋得慌!別以為我不知道昨兒何四讓你也幫她說情!一個兩個都背主求榮,老子收拾完她,再收拾你們!”
呂五隻得苦著臉跟在最後,他偷空拉過正在路邊玩耍的孫理,塞了幾個錢給他:“你趕緊到那兒去報個信,就說有人來找她們麻煩了,不想死就趕緊走。快!”
孫理拿到錢,立即飛奔,不一會兒就超過了池衙內一行人。等孫理奔到茶坊外,他卻迎面撞見了高家的男僕長貴和他手持棍棒的手下們。孫理看到這凶神惡煞的一幫人,頓時嚇了一跳,他錯以為呂五讓他傳話給這群人,便後退一步,鼓起勇氣道:“有人來找你們麻煩了!不想死就趕緊滾!”說完,他轉頭狂奔。
與此同時,池衙內帶著手下也轉過街道拐彎,出現在長貴眼前。長貴被孫理莫名其妙的威脅給誤導了,以為池衙內這夥人是趙盼兒請來的護院。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猛一揮手,率領手下一擁而上。
池衙內一行人剛到半遮面門口,就見長貴帶著一幫人沖了過來。池衙內和手下被弄懵了,兩邊頓時對峙起來!不過,他們雖然互相舉棍呼喝不止,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半晌都沒一個真敢動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