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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衙內回頭望去,正好看到趙盼兒含笑為顧千帆摘去肩上的落葉的一幕,他的雙眼頓時瞪得如牛鈴一般,心一下子碎成了兩半。
坐上馬車後,趙盼兒和顧千帆坐在一側,特意打扮了一番的池衙內獨自坐在對面,反而顯得與一身素雅的顧千帆、趙盼兒格格不入。池衙內圓瞪雙眼緊盯著顧千帆,而顧千帆倚在車壁上,也抱臂斜瞟著他,兩人正在無聲中互相較著勁,象當年一樣玩著“誰先眨眼誰就輸“的幼稚遊戲。
池衙內強睜著酸痛的眼睛,沒好氣地問:“我和盼兒有正事,你摻和過來幹什麼?”
顧千帆也不肯鬆懈,瞪著眼反問:“她是我未來的娘子,我休沐,順便陪陪她,不可以嗎?”
“不可以!你想陪可以坐別人的車,別坐老子的!”這話幾乎是池衙內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偏不,我就是坐了,你能拿我怎麼樣?”顧千帆絲毫不肯退讓。
“小木頭,信不信我能把你的老底全翻乾淨?”池衙內氣壞了,但也不敢做出什麼大動作,生怕一眨眼就輸了。
顧千帆立刻反唇相譏:“池桃子,想不想手下都知道你多大了還在穿開襠褲?”
趙盼兒原本不想搭理他們,眼看事態愈演愈烈,她實在看不下去了,打斷道:“行啦,你們倆加起來快十歲了吧,一個總行頭一個皇城使,可真夠成熟穩重的!”
然而池衙內和顧千帆依然互相瞪著眼,不肯就此認輸。
“不許再瞪下去了!”趙盼兒伸手擋住顧千帆的眼,對池衙內道,“我要跟你商量正事。”
池衙內懈了力,揉著猩紅的眼睛道:“說吧。”
趙盼兒知道池衙內肯定不願意聽到她接下來馬上要說的話,頓了頓才說:“我昨晚想好了,不管行會那邊的人願不願意讓咱們永安樓參加明年的榷酒買撲,咱們都最好謝絕。”
“為啥!”池衙內差點蹦了起來,“能參加買撲,咱們就成了正店啦!”
趙盼兒耐心地解釋:“正店只是名頭聽起來大,做起來未必實惠。我做永安樓才上手,太大的攤子,一時支應不開。咱們又沒一個懂釀酒的,還得請師傅、酒工,一不小心就把牌子砸了。商場如戰場,不能一味直突猛進,得講究一張一弛。永安樓出了這一個月的風頭,已經夠惹人紅眼了。”
趙盼兒的分析確實極有見地,池衙內聽得心服口服,而在趙盼兒說話的過程中,顧千帆也一直不掩欣賞地看著她。
這時,馬車突然開始減速,漸漸停了下來。何四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前頭橋上有車翻了,咱們過不去,得繞上土橋走。”
趙盼兒探頭向外看去,卻見一輛牛車橫在橋中間,車上的貨物麻袋散落一地,橋下的車輛都無法通過,只有行人還能通行。車主正一邊賠禮,一邊指揮人奮力搬開貨物,而他們的馬車之前,也堵著不少改道欲繞行的馬車。
趙盼兒縮頭回來,與池衙內和顧千帆商量著:“看樣子馬車一時半會兒動不了,就算繞上土橋也來不及。行會會館不就在過橋小半里外嗎?索性走過去得了。誤了帖子上的時辰,被行會的人覺得咱們拿架子就不好了。”
池衙內有些不情願地看了眼車外,別彆扭扭地說:“可我的新靴子……”
不等池衙內說完,顧千帆已經抓緊這個甩開池衙內的機會搶先出車,將趙盼兒扶了下去。池衙內無奈,只得跟了下去。
趙盼兒一行人在一條狹窄的街道內穿行,不遠處,有幾個工人正在維修街旁的一處高閣,眼下他們正準備把沉重的寶頂用繩子拉上去。
趙盼兒不斷說著一會兒的應對方案,然而池衙內忙著心疼自己原本雪白的鞋底,對趙盼兒的話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還不時地“嗯啊”地應上幾聲。
高閣上的一位工人看到他們三人,一咬牙,手中暗暗發力。高閣突然垮塌,上面的工人站立不穩,那數十斤沉的寶頂竟直衝著三人砸來。
“小心!”顧千帆反應最快,他一把將池衙內推開,同時將趙盼兒護在身下,自己生生地扛下了整個寶頂的衝擊力。良久,煙塵散去,現出下意識抱頭滾到一邊的池衙內。
街道正中,趙盼兒勉強抬起頭來,她被半昏迷的顧千帆緊緊抱住,僅僅腿上受了點傷,他們身側是已經砸扁的寶頂。
池衙內奮力想爬起,但手足癱軟、動彈不得,他張大嘴,卻怎麼也叫不出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趙盼兒心急如焚地連聲呼喚懷中的顧千帆,又拖著一瘸一拐的腿過來查看他的情況。
確認池衙內無事,趙盼兒又回到顧千帆身邊,一面呼救,一面抽出顧千帆腰間的匕首,防備地警惕著周圍。突然,雙眼一直失神微張的顧千帆突然暴起,手中石塊飛出,精準地擊中一潛行而來的刺客的太陽穴,使那刺客應聲倒地。一直等到那人不再抽搐,顧千帆緊張的身體才猛然間軟倒,真正昏迷過去。
“千帆!”趙盼兒朝顧千帆撲了過去,然而顧千帆早已失去了意識。
此時此刻,孫三娘、傅子方、葛招娣正齊聚在宋引章的房間裡,頭挨著頭、圍著一盞油燈聽陳廉講今天上午顧千帆、趙盼兒被寶頂砸傷的驚險遭遇。大家連個大氣兒都不敢喘,生怕漏過任何一個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