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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盼兒冷冷一笑,輕蔑地點評:“鄉下人。”
孫三娘也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哪個東京人家裡隨手就放十貫錢?等著招賊吶?”
葛母沒見過什麼市面,見趙盼兒和孫三娘都說得這麼篤定,頓時深信不疑。
趙盼兒對著光照著自己塗得血紅的指甲,慢條斯理地說:“我只管這院子裡的事,能拿出來的現錢就五貫。其他的,讓她送你去問我們東家池衙內那取。”
葛母趕緊重複著念了一遍“池衙內”,試圖加深一下記憶。
趙盼兒的嘴角隱隱帶了笑意,卻依舊無比認真地點點頭:“對,東京十二行的總行頭,池衙內!”
第二十八章 前塵謎
孫三娘和葛母一齊站在池衙內那位於東京城最繁華的地段的私宅外。頭一回見到這麼豪華的宅子的葛母眼放金光,連門口的磚都忍不住摸上一摸,倘若孫三娘告訴她,這兒就是王母娘娘的寢宮,她也會信。
孫三娘從懷中掏出趙盼兒事先準備的信封,煞有介事地說:“瞧見沒有,這就是我們東家的宅子。你拿著這封信進去,他肯定立馬把剩下的錢給你,沒準還能多賞你幾個呢。”
葛母搶過信,眼中露出了貪婪的光。
與此同時,池衙內正在府中跟呂五生著悶氣,呂五明顯是拿了張好好的好處,才特地過來向他匯報她的情況,至於呂五說的那些張好好生了病的話,他是一百個不信。
“生病?生病找大夫啊?找我有鬼用?”池衙內煩躁地打斷呂五,自那天跟張好好不歡而散,池衙內再也沒去找過她,他畢竟也是男人,張好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他的尊嚴,如果她不給他道歉服軟,他再上去冷臉貼熱屁股,豈不是讓全東京的人看笑話?
呂五知道池衙內還在乎張好好,忍不住勸道:“衙內,好好姐這就已經算是服軟了,您就著台階就下吧!”
池衙內聽了氣得兩眼直翻,他實在想不通,這呂五明明是自己的人,怎麼向著張好好說話?他咬牙道:“男人的面子大過天,你懂不懂?懂不懂?她要不親自來求我、哭著跟我認錯,本衙內這輩子都不會理她!”
呂五偷偷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面上卻只得俯首稱是。
池衙內煩躁地扇了扇子:“那個趙盼兒呢?這麼熱的天,她那破茶坊沒有冰,是不是都快餿了?”
呂五知道趙盼兒已經解決了用冰問題,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
“哈哈!她想買冰,也得跪著來求我,要不然——”池衙內突然察覺呂五表情不對,不禁問道,“你那什麼表情?”
呂五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回衙內,顧副使,他最近升官了,現在是正任的皇城使。”
“什麼?他又又又升官了?”池衙內的氣勢一下就弱了下來,仍嘴硬道,“那又怎麼了?”
呂五嘴角抽了抽:“皇城司手下有個司,叫冰井務。”
池衙內只覺五雷轟頂,他安靜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把手裡的扇子折成兩段,結果反倒因此撅疼了手。
這時,一手下匆匆而入,向疼得齜牙咧嘴的池衙內耳語說,趙盼兒派了個人過來。
池衙內正愁抓不著趙盼兒出氣,哪想到她還能自己送上門來。他立時笑逐顏開,殷切地說:“讓她進來!”
不一會兒,葛母被人帶了進來。她原本就被屋裡那富麗堂皇的布置迷花了眼,一見池衙內那幫地痞手下,更是戰戰兢兢。她顫巍巍地給池衙內遞了封信:“衙內萬安,趙娘子要我把這封信帶給你……”
池衙內撕開信一看,裡面卻是一張白紙。他當下就火了:“這是信?你消遣本衙內啊?把她給我打出去!”
葛母當即懵了,狗急跳牆地大喊:“我又不識字,哪知道裡面寫的是什麼!你得給我錢啊,五貫錢!不然我要告官,告官!”
池衙內一用勁,又把扇子再折了一次:“給我狠狠地打!讓她去告官!”
不等池衙內再說第三遍,眾手下立刻抄起傢伙,一擁而上。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滿頭是血的葛母被扔出了大門。
隱蔽在遠處的一棵樹下的孫三娘一使眼色,一個路人便會意地走了過去扶起葛母:“哎呀,你怎麼得罪了池衙內啊,他可是個不講理的霸王!趕緊出城去吧,別再回來了,不然再讓他的手下見了,你的小命只怕就保不住了!”
不遠處,葛招娣和趙盼兒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遠遠看著葛母滿目驚慌、跌跌撞撞地跑開的樣子,葛招娣捂著嘴,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
孫三娘走到葛招娣身邊,心疼地看著她,同為女子,她真的很理解葛招娣現在的心情。
趙盼兒安撫地拍了拍葛招娣的手:“放心,池衙內的手下都挺有分寸,不會傷到人命。這一回不好好治治她,她還會像吸血蟲一樣纏著我們不放。”
葛招娣像被雷擊中了一般,急急否認:“我不是為她難過,我只是——”葛招娣再也抑制不住被她壓抑了多年的委屈,投到孫三娘懷中哽咽道,“為了給我那還不到八歲的弟弟攢彩禮,他們賣了我兩回,第一回 賣到飯館裡當養娘,我自己掙錢贖了身。第二回,他又把我賣給一個五十歲的屠戶當續弦。我好不容易逃回家,我弟弟還給那家報信……所以我才會說我全家都死絕了!她是我親娘啊,她也是女的,怎麼就這麼忍心人家糟踐她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