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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盼兒突然用肩用力一抖,接住球後又按住裙子一個飛踢,腳尖直衝池衙內鼻子而去,池衙內下意識往後一仰,跌坐在地。只見趙盼兒那球已如箭一般,直衝遠處空地的築球網上的“風流眼”,並穿孔而過!
趙盼兒的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水,她逼近池衙內質問:“技不如人,還有臉找我要說法?”然而,不等池衙內回答,她便轉身而去,落寞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巷口身處。
池衙內回味著趙盼兒臉上那交織著悲傷與激憤的表情,良久也沒說出話來。在場的一干人被趙盼兒的球技震得心服口服,半晌,他們才回過神來,爭相扶起池衙內。
池衙內回過神,摔開他們:“滾!老子的面子,都讓你們丟光了!”
這廂,孫三娘和宋引章已經找好了客棧。宋引章半是小心半是好奇地從客棧的窗子裡伸出頭,入迷地看著窗外的景色,看到整潔寬闊的街道上的來來往往的人流中甚至還有零星的髡髮的外邦商人,不由得感慨江南雖好,卻根本看不到這些新鮮事。
正在此時,房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只聽小二說道:“兩位女客就住這一間。”
“盼兒來了!”孫三娘興奮地去開了門,她的笑容在看到趙盼兒沾滿灰塵的衣衫和通紅的眼圈後瞬間凝固在臉上。
宋引章也看出了趙盼兒神情不對,怯生生地問:“盼兒姐,出什麼事了?”
趙盼兒勉強一笑,可那表情卻看著比哭還痛苦:“沒什麼事。只是被顧千帆給說中了而已,我沒事,見到你們就好了……”話音未落,她身子一晃,往旁邊直直栽去。
孫三娘眼疾手快地在趙盼兒摔倒前扶住了她。
宋引章一摸趙盼兒的額頭,驚道:“好燙啊!”
孫三娘一把將趙盼兒抱到房中的榻上,對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後的引章吩咐道:“你快去找個郎中來!”
宋引章初來乍到,對整個東京還比較陌生,她頓時緊張了起來:“郎、郎中?上哪兒找啊?”
孫三娘面露無奈,她倒是忘了這引章妹子腦子裡只裝了琵琶和曲譜。“算了,我去。你看著她,給她用涼水抹臉,給她喝點水,這總會吧?”
宋引章睜大了眼睛,點了點頭。
孫三娘匆匆地出門去找郎中。宋引章忙奔到房間一角的屏風後去倒水,結果手忙腳亂打翻了銅盆。好不容易弄濕了手絹,給趙盼兒抹臉時又不知道怎麼下手,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她臉上胡亂抹了幾下。
宋引章又去倒了水,但她拿著茶壺,也不知道把人要扶起來,竟直接對著躺著的趙盼兒就灌。茶水從趙盼兒嘴角流了出來,宋引章一時間慌亂至極。
見孫三娘帶著大夫進了門,宋引章如遇救星:“水,水餵不進去!”
“得把人扶起來啊,你想嗆死盼兒嗎?”宋引章在生活技能上的欠缺超出了孫三娘的認知,她撫額道,“唉算了,郎中,這邊請。”
郎中把著趙盼兒微弱的脈搏,蹙眉道:“體虛血弱,應是積勞之象。但脈勢急速,又似急怒攻心,如此高熱,難道是受過寒?”
孫三娘連連點頭:“她才淋過雨,半個月前還受過外傷。”
郎中搖頭,他雖靠治病餬口,可身為醫者也不願看病人這般糟蹋自己。“你們是怎麼搞的?再厚的牆,也經不住這樣一鎬一鎬的挖啊。這病勢可不輕,需得下猛藥,我來開方吧。”
他們交談的時候,宋引章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見孫三娘送走了大夫,又煎好了藥,她很想幫忙,卻不知道該忙些什麼,她左看右看,最終決定去換一盆水。
此時,孫三娘正在餵仍在昏迷的趙盼兒喝藥,剛餵到一半,趙盼兒突然抽搐起來。孫三娘趕緊一手按住趙盼兒,一手將藥碗遞給宋引章:“快幫我拿著!”
宋引章忙放下銅盆來接,但趙盼兒掙扎得過於厲害,一腳踢中了她,宋引章又失手摔破了藥碗。
孫三娘心急之下脫口而出:“你怎麼這麼沒用!”
宋引章怔怔地看著一地碎瓷,垂著頭拿來竹簍,紅著眼眶拾起瓷片來。從前在教坊司,她被人捧著供著叫宋善才、宋大家,她便真以為自己才藝雙絕、受人敬重,可自從遇到周舍,她才知道自己絲毫沒有自保能力,甚至連個碗也端不好。更令她深受打擊的是,盼兒姐明明早就成了良民,可在做官的人眼中,依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賤籍,那像她這種樂籍中人,人生還有什麼指望?她忍不住喃喃道:“盼兒姐,你千萬別有事,沒了你,我什麼都不會……”
孫三娘的手輕輕地搭在了引章的肩上:“剛才我著急,說錯了話,你別生氣。”
宋引章原本只是紅了眼眶,孫三娘一來安慰,反而徹底哭了出來:“我沒有,我只是覺得自己太笨了。”
孫三娘寬慰道:“那麼厚的曲譜,你看一遍就能記得住,這叫笨?是我不好,一生氣嘴裡就沒有遮攔,所以傅新貴和子方才會嫌我不溫柔,嫌我不和氣……”說著,她也抹起了淚。
宋引章擁住孫三娘,喉中哽咽:“盼兒姐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歐陽旭他真的變心了?可剛才,他們還不是挺高興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