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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三娘聞言,頓時樂不可支:“引章就那麼一說,你還當真了啊?她現在不是跟那個沈郎君走得挺近的嗎?要說嫁人,沒準她比你還快呢!”
趙盼兒早就發現宋引章和沈如琢走得很近,點頭道:“千帆也這麼說。”
孫三娘伸手點了點趙盼兒的臉:“千帆長千帆短的,你這口還改得真快,什麼時候改叫官人啊?”
趙盼兒害羞的跑開了。
孫三娘望著她的背影,卻心潮起伏,她又是替好友歡喜,但想起自己的前塵往事,又沒來由地覺得有些酸澀,淚水就這樣漫漫地湧上了雙眼。
天蒙蒙亮時,宋引章就突然從夢中驚醒,翻來覆去許久,她一直想著剛才那個夢,浮光掠影之中,她只記得夢裡的沈如琢時而如深夜驅車帶她去皇城司救趙盼兒時那般雄風俠膽、時而如抽走她的髮釵時那般風流不羈……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奇怪的夢,或許是因為她今日要去赴沈如琢的約,心情太過緊張所致。
想到這裡,宋引章的最後一絲睡意也蕩然無存,她索性起身梳洗,一會兒換根釵子、一會兒又換件披帛,她怕自己穿得太過隆重,也怕自己打扮得不夠亮眼,當她意識到自己竟然這麼在意這次見面之後,她心中一驚,趕緊把堆在床上的衣服收了回去,強迫自己不許再在裝扮上花更多的時間。
趁別人都還沒醒,宋引章抱著琵琶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沒承想,卻被正在院裡洗臉的葛招娣給撞見了。
葛招娣忍不住誇讚道:“引章姐,你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
“是嗎?”宋引章先是嚇了一跳,隨後便心虛地繞開話題,“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葛招娣大大咧咧地說道:“你也挺早的呀?你是去教坊吧?要不要我替你雇輛驢車去?”
宋引章臉色一紅,推託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那個,灶房在那邊,你自己熱點東西吃,別著急叫醒盼兒姐和三娘姐,讓她們多睡會兒。”說完便抓過幕籬,逃也似的去了。
葛招娣看著宋引章鬼鬼祟祟的攔住街邊的馬車的樣子,聳了聳肩,喃喃道:“又是一個偷偷摸摸的。”
到了跟沈如琢約定好的地點,宋引章戴著幕籬下了車。這時,一名侍女走上前來,恭敬地說:“宋娘子,這邊請。”
宋引章順著那侍女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不遠處的湖邊停著一座舫。舫中,沈如琢正拂簾含笑看著她。一縷晨光斜照在沈如琢的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金邊。
宋引章臉色微紅,隨著侍女上船,一坐下便解開琵琶袋:“沈著作想聽什麼曲子?”
沈如琢卻像沒聽到似的指了指桌上的茶:“不急,先幫我品鑑一下這蘭芽茶,今早新運來的甘泉山水。”
宋引章只得放下琵琶,嘗了口茶,可她心情緊張,根本嘗不出什麼味道。“不錯,甘洌香濃,好茶。”宋引章隨便點評了一句,便又著急地說,“今日天氣不錯,彈一曲《流雲調》如何?”
沈如琢微微一笑,又將一盤枇杷推給她:“不急,再嘗嘗這枇杷。”
宋引章察覺到沈如琢並不是真的想聽她的琵琶,心急地說:“沈著作,我是來彈琵琶的,不是來陪著你游湖的。待會兒我還要去教坊呢。”
沈如琢有些受傷地地放下了枇杷,他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仿佛做錯事的人是宋引章:“我特意邀你上這來,就是為了能心無旁騖地欣賞你的琴藝,可是你心未定、氣未平,只是著急應付了事。先不論對不對得起我,你對得起你手中這把‘孤月’嗎?”
宋引章耳根子素來軟,一時間又被沈如琢的歪道理說服了。她深吸一口氣,吃了枇杷,又認真品了茶,做完做一套動作之後,她又用小鹿般的眼睛看向沈如琢,覺得這回他總該滿意了。
沈如琢舒服地倚在隱囊上,滿意地說:“這才對嘛。這些日子你天天拘在茶坊裡頭,給一幫酸臭文人彈琴,早悶壞了吧?好不容易能鬆快鬆快,又何必去什麼教坊?”
宋引章下意識地反駁:“我不悶。”
沈如琢促狹地打量著宋引章:“哦,那你為什麼今天要盛裝打扮,來赴我的約?”
宋引章心裡一慌,又趕緊反駁:“我沒——”
沈如琢伸出一根手指在宋引章唇上輕輕一比:“噓,你看這春光大好,萬物舒展,咱們為什麼不少說兩句,慢慢賞景論琴呢?”說著,他摸出一管笛子地吹奏了起來。
曲聲悠揚而起,恰似春光無限,宋引章為他的琴聲所感,也信手撥動琴弦,與沈如琢曲聲應和。
湖畔,不少人駐足聽著這優美的樂曲,河道邊的一輛馬車中,高慧也在怔怔地聽著,不知為何,她覺得這曲子像是專為她和歐陽旭譜就,兩人相處的舊時情景在她眼前如走馬燈般一一閃過。一曲終了,高慧這才如夢初醒,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吩咐車夫道:“走!”
馬車轆轆前行,高慧問坐在她身旁的春桃:“昨天讓你去查的事,辦了沒有?父親將乳母打成那樣,我一定不能就這麼算了。”
春桃雖然知道這事兒要是論起來,其實是江氏有錯在先,可她也不能忤逆高慧的意思,忙應道:“辦了,飛鴿最快兩天就能到錢塘,一定能把那趙盼兒的底細查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