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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中傳來一聲輕響傳來,池衙內臉色一白,因為那聲音著實有點像骨頭折斷的聲響。
車內,顧千帆捏碎了整個扶手,但他雖然喘著粗氣,卻仍然一言不發。
陳廉聽到聲音也被嚇了一跳,側眼看著身後車簾,卻不知如何是好。
孫三娘此時也明白過來,顧千帆就在車中,卻不願見趙盼兒!
見趙盼兒強立在車前,渾身僵直,卻背心微顫的樣子,孫三娘火上心頭,衝上去就要拍馬車:姓顧的,你給我出來!
孔午等人忙著急拉開她,不料孫三娘力大,幾人一番拉扯,孫三娘險些跌倒。
宋引章扶住孫三娘:“真是個沒用的男人,盼兒姐三娘姐,我們走!”
孫三娘也氣壞了:“對!池衙內,麻煩你再找個火盆來,盼兒要踩一踩跨一跨,去去霉氣,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說著,孫三娘和宋引章強拉著木然的趙盼兒進了旁邊的綢緞坊。
池衙內沖馬車那邊做了個鬼臉,這才顛顛地跟了上去。
陳廉看著趙盼兒一行人進了酒樓,忙飛身回車,焦急地問顧千帆:“現在該怎麼辦啊?”
顧千帆終於抑制不住,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鮮血順著顧千帆的嘴角徐徐留下,可他卻如若無感。良久,顧千帆虛弱地說:“先回去,只要確定她沒事就好。”
陳廉猶豫。
顧千帆痛苦吼了出來:走啊!
陳廉大急:“走,走!”
馬車移動起來。
陳廉在忙替顧千帆找布巾:“頭兒您放心,我馬上去查池衙內,一定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別急啊,你才醒,身子還虛著,千萬不能再有事!”
顧千帆緊抿著唇,閉上眼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有如烈火一般炙烤著他的心。就差一點,他險些就想衝下馬車,一把拉走盼兒,和她一起遠離這苦難實多的塵世,浪跡天涯。但他的理智又始終在他心頭嘶吼:“顧千帆,你不能下去,否則你就再也沒有勇氣放開她了!她的父親,本是戍邊衛國的英雄。當年卻因為朝中的議和紛爭,被蕭欽言刻意的彈劾,拉出來充當了主戰派的替罪羊,就此含冤死在流放的路上。身上流著奸臣之子血液的你,根本不配站在她的身旁!”
另一邊,聽到馬車離開後,在孫三娘、宋引章的牽引下進了綢緞坊的趙盼兒再也支撐不住,蓄在眼眶的淚水也終於滑落下來。客人們看到此景,無不驚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池衙內惹哭了這個漂亮的小娘子。
池衙內引著三女入座,忙不迭地請走所有客人,又指揮掌柜道:“愣著幹什麼?打熱水,找胰子香脂,再泡幾杯茶來啊!”
趙盼兒繼續落淚,但就是呆呆坐著,不發一聲。
宋引章被趙盼兒的樣子嚇壞了,輕輕搖晃著她的手臂:“盼兒姐,難受你就哭出來啊,姓顧的不好,咱們不要他就是了,以後有我陪著你,不值當為他這樣啊!”
趙盼兒依舊沒有反應,孫三娘也毫無辦法,急道:“這殺千刀的顧千帆,果然是活閻羅,這是想要我們盼兒的命啊。”
“別急,看我的。”池衙內眼珠一轉,走到趙盼兒面前賤兮兮地說,“盼兒啊,你知道我現多有多高興嗎?我跟顧千帆這小子作對了十多年,還是頭一回贏得這麼痛快,他居然縮在車裡,連個聲都不敢出,像只鵪鶉一樣,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趙盼兒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池衙內一狠心,一把抓住她的手:“為了讓他繼續這麼糟心,要不然你就索性跟我好了算了。咱們倆個天天花前月下,恩恩愛愛,氣死他!”
只聽“啪”的一聲輕響,趙盼兒一個耳光便扇了過來。好在池衙內早有準備,早用手貼在自己臉上,端端正正地受了這一記。
他無比驕傲地向趙盼兒展示著手上的紅印:“我就知道你會打我!你們瞧,她沒事了吧!”
孫三娘和宋引章對視了一眼,總算鬆了一口氣。
趙盼兒卻像回了魂一般,先是無奈一笑,隨後便哀聲啜泣起來。今日顧千帆的避而不見,已經徹底將她的最後一絲希望破碎。她暗自下定決心,從今往後,她與他就是陌路人了,而這漫漫餘生,她一個人也要過得風生水起!
幽深的宮巷之中,高鵠在內侍的引導下緩緩前行,遠遠有一青袍官員迎面而來,見到高鵠便側身禮讓。
高鵠本已從那青袍官員身邊走過,可冥冥之中,他感覺事有蹊蹺。他疾步回身看去,只見那官員恭敬一禮,分明竟是多日未見的歐陽旭。
“你怎麼會在這裡?”高鵠如若見鬼。
“下官奉聖命尋訪仙師已畢,昨日回京,既蒙官家召見,今日入宮,自是理所當然。”說這話時,歐陽旭面上的笑容極盡得意,隨後轉用親近的語氣問,“久未拜見岳父尊顏,不知您身體可還康健?”
不知為何,高鵠覺得歐陽旭臉上的笑容格外陰森,他向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少胡說,兩家婚書已退,誰是你岳父?”
然而歐陽旭卻只是氣定神閒地笑了笑:“莫非岳父是想在此處爭執,最後鬧到官家面前去麼?岳父還是先忙正事吧。容小婿先洗風塵,隨後再來拜見。畢竟以後咱們還有幾十年相處,又何必急於一時呢?”說完,他竟在一禮後,自顧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