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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衙內驚訝地跳了起來:“你瘋了!幾十板子打下來,疼都疼死了,哪還能告人?我不許你去,就算你犯傻,顧千帆也不會同意的!”
“他已經去幫我找曼陀羅了,他說獄中犯人如果事前喝下曼陀羅花熬的水,就算再重的酷刑,也熬得過。”趙盼兒說這話,是不想讓宋引章他們太過擔心。
池衙內瞪大雙眼,第一次覺得也許自己真的不適合跟趙盼兒在一起。他連連搖頭,乾巴巴地說道:“你瘋了,他也瘋了,你們兩個一起都瘋了!”
宋引章咬著唇思索片刻,最終卻只是輕聲問:“姐姐,如果以後你因為那二十杖殘了,或者死了,你會不會後悔?”
然而趙盼兒卻只是淡淡一笑:“這麼多年,你還不知道我的性子嗎?只要下定了決心,我趙盼兒,從不後悔!”
孫三娘突然站了起來,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她大步奔向灶房,不一會兒,房內就傳來了剁骨頭的聲音。趙盼兒給杜長風使了個眼色,杜長風連忙追了過去。
杜長風走進灶房時,孫三娘正一邊用力,一邊以臉就肩,抹著眼淚。孫三娘覺得自己也不會別的,就只能多燉點牛筋和骨頭,讓趙盼兒受杖之前多喝點,補一補。
杜長風看得心疼,默默地上前用自己的袖口替孫三娘抹淚。
“你說盼兒她怎麼就那麼傻?”孫三娘哽咽得越來越厲害,最終放下菜刀,哭出了聲。
杜長風撫摸著孫三娘的頭髮,笨拙地安慰道:“那不叫傻,叫君子欲有為,可破釜沉舟。現在我們能做的,也就是儘量讓趙娘子這二十杖挨得值一些。宋娘子不是已經去請託熟悉刑名的致仕官員幫著參詳狀紙了嗎?”
孫三娘吸著鼻子點了點頭:“招娣也在縫墊子,陳廉說女犯向來不用去衣受刑,所以有墊子,多少能管點用。”
杜長風忍不住擁她入懷:“她不會有事的,那些施刑的衙役,多半都聽過顧皇城的名頭,只要不敢得罪他,都不會下狠手……”
話音未落,傅子方猛地推開廚房的門,震驚地問:“你們在幹什麼?”
杜長風和孫三娘如驚弓之鳥一般跳到兩邊。
“子方,你聽娘解釋。”孫三娘急切地說。
“我不聽!你們、你們騙我,你們不知羞恥!”傅子方心碎地後退了幾步,轉頭就沖了出去。
“子方,你等等!”孫三娘和杜長風一齊追了出去。
宋引章、葛招娣聽到喧鬧聲,也從小院中趕了出來。只見傅子方拔足狂奔,孫三娘和杜長風在後面急追。葛招娣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跑:“我去前面堵他!”
傅子方奔到河邊,前面卻被葛招娣攔住,後面又有孫三娘和杜長風追來,一時之間,竟別無去處。傅子方急了,一氣之下站到河邊,威脅道:“你們都別過來,要不然,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子方你別犯傻,到娘這兒來!”孫三娘嚇壞了,她想立刻衝上去,可又怕傅子方真的跳下去,只能縮回了步子。
傅子方捂住了雙耳:“你別跟我說話!我才不要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當娘!你、你居然和別的男人私通!你不要臉!”
孫三娘瞬間白了臉。傅子方也被自己嚇到了,他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麼惡毒的話,可他又強迫自己壓下那隱約的內疚之情。
杜長風頓時怒上心頭,他素來最講三綱五常,子不孝母是大罪。於是他想也沒想,便威嚴地訓斥道:“傅子方,我不許你這樣對你娘說話,快道歉認錯!”
“我沒錯!”傅子方氣鼓鼓地指著杜長風,“錯的是你,不,你噁心,你卑鄙!白天當我的夫子,晚上卻和我娘不清不白……”
宋引章卻突然用力一推,傅子方站立不穩,跌下了河岸。
“子方!”孫三娘驚慌失措地撲到河邊。
宋引章拉住孫三娘:“別怕,這兒的河淺得很,淹不死人。”
宋引章居高臨下地站在河邊,看著不停叫“救命”的傅子方撲騰了幾下,便在根本沒沒過他的腰的河裡站穩了。
葛招娣也勸趕走了圍觀的人:“沒什麼好看的,當娘的收拾混帳兒子呢。”
“我不是混帳!”傅子方漲紅了臉。
“你當然是。”宋引章厲聲道,“以前在錢塘,三娘姐把你當心肝一樣養大,可你是怎麼回報她的?你同意你爹休妻,你認別的女人當娘!如今在東京,三娘姐不計前嫌,把自個兒的房間讓給你,給你最好的吃穿,讓你上最好的書院。她做了母慈,可你做到子孝了嗎?”
“好了,不用再說下去了!”孫三娘雙眼早就已哭得通紅。
傅子方聽得怔忡,他承認孫三娘待他確實是一等一的好,但他仍然不肯退讓:“可她是我娘,她跟不三不四的男人瞎混,就是不對!”
杜長風大怒,探身一把把傅子方拎出水,指著孫三娘和自己道:“你給我聽好了!我是你的夫子,今科進士,朝廷命官,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男人!你娘蘭心蕙質,賢惠爽朗,是位可敬可親之人。我和她一個君子,一個淑女,兩情相悅,乃是世間最美好之事,沒有什麼可值得羞恥的!之前沒有告訴你,不過是因為擔心你年紀小,又剛到東京,一時接受不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