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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千帆心如刀割地握住她的手:”我在這裡。“
孫三娘端著藥跑了進來:“藥好了!”
顧千帆在葛招娣和宋引章的幫助下餵趙盼兒喝藥,但因姿勢不對,折騰了半天,藥沒餵進去多少,倒灑出了大半。
孫三娘擔心地道:“要不要請大夫進來扎針?扎了針,就能醒,盼兒剛才醒來的時候說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昏睡過去,她怕醒不來,就不能再上鼓院告狀了……”
一語未完,她自己先哽咽了起來。
這時,顧千帆毅然決定了什麼,他長身而起:“你們看著辦吧,照顧好盼兒,我得出去一趟。”
三娘愕然:“你這會兒要走?!你去哪兒?”
反是宋引章拉住了她:“相信顧姐夫吧,為了救盼兒姐,他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宮外關於鼓院不公之事固然熱議紛紛。宮內的宮牆一角,宮女們也難掩關注,兩兩三三地議論趙盼兒的事情。“放肆!宮中女子,怎可妄議外事!”皇帝身邊的那名心腹內侍聽到,立刻將她們訓斥了一頓。
眾宮女躬身不敢復言。內侍再欲開口,卻突然發現皇帝站在一邊,忙道了聲萬安。
“你們在說什麼,也講給朕聽聽。”皇帝瞥了面色反常的內侍一眼,他倒是想知道,這群宮女究竟說了什麼事,讓內侍這麼忌諱。
為首的宮女略猶豫了一下,但終是如實回稟道:“妾剛才聽女官們在議論,說永安樓的趙娘子真有心氣,就算挨板子也要告倒誣衊自己的負心郎,不愧和她一樣,也是將門之後。”
“也是將門之後?”皇帝頗感意外。
內侍對皇帝低語幾句,簡要地介紹了趙盼兒的身世。
皇帝聽後,一陣唏噓:“竟然是趙謙的女兒,難怪她曾沒入賤籍。唉,好好一位大家閨秀,竟落到今日如此地步,都是朕當日之過啊。”
當年,皇帝為了儘快締結和約,儘快把國朝從巨大的軍費泥淖中拔出,的確不得不犧牲了幾位主戰派的忠誠良將,趙謙便是其中之一。他不是沒有歉疚過,可是生為帝王,總有些選擇不得不做,即便這些選擇有時是卑劣的。
內侍見皇帝如此反應,心念一動,儘管聖人拿著他的侄兒做脅,可念著趙娘子的一飲之恩,他躬身道:“雷霆雨露,皆為天恩,以臣之所見,趙娘子對官家,似乎並無怨懟之心。”
皇帝不禁又回想起之前的情形——永安樓院前,趙盼兒笑靨輕漾:“所以呀,我沒事就求老天多保佑咱們官家康健福樂,要不是他老人家廣開恩旨,我哪有機會上東京來見識這滿城煙火、人間繁華啊,更別說當上這麼大酒樓的掌柜啦。”
那麼天真爛漫的小娘子,真的會與人勾結,陷害歐陽旭嗎?皇帝的眉心微微一動,又看向那名宮女:“你呢,你對趙盼兒又有什麼看法?”
那宮女怎想到皇帝會在意她的看法,她受寵若驚地答:“奴婢、奴婢什麼也不懂。奴婢就是羨慕趙娘子,若以後奴婢役滿出宮,也能遇到顧皇城這樣的好郎君,真是死了也值啦。”
皇帝又是一愣:“顧千帆那個活閻羅,還是個好郎君?”
那宮女大著膽子答道:“官家,奴婢這樣的宮女,也是官奴賤籍。顧皇城不單願意陪趙娘子告狀,還肯為她不管不顧地劫法場,當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好郎君!”
“劫法場?”皇帝驚愕地看了看那宮女,又看向內侍,“你們在說些什麼?”
一旁的內侍已經深深地低下了頭。在皇帝的逼問下,他“只得”將鼓院發生的事和盤托出。
皇帝當即擺駕皇后寢宮,他鮮少有如此生氣的時候,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皇后會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
“胡鬧!簡直胡鬧!你身為皇后,怎可如此敗壞法紀!”他難耐怒火,在皇后面前來回踱步。
皇后心有不甘地爭辯道:“是官家當日親口許諾臣妾——”
“朕只是同意你設法讓趙盼兒暫時撤訴,不是允許你指使鼓院冤殺苦主!”皇帝猛地停下腳步,打斷了皇后的話,用顫抖的手指向窗外,“聽聽宮外頭百姓們都在傳些什麼!鼓院不公,朝廷不公!”
皇后沉默了片刻,突然跪了下去:“官家若覺得臣妾有錯,那就請官家治臣妾的罪吧!”
“皇后!”皇帝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皇后委屈極了,她悲痛地掩著心口說:“官家,臣妾服侍你整整三十年,自問每一刻都發自肺腑,無不精心;可自從您立了臣妾當皇后,那些清流大臣,就一刻沒有停止攻訐過臣妾!什麼出身微賤,什麼狐媚禍主,臣妾可有一句分辯,可有一句不滿?眼看著幾次想致臣妾於死地的罪魁馬上就伏法,臣妾不想有別的變故來打擾,難道這也錯了嗎?”
“可你想消除的變故,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極怒之下,皇帝的胸膛正劇烈的上下涌動,“你難道真的不明白朕為什麼生氣嗎?你沒有,朕幫你借腹,你想要權柄,朕至今未立太子。婉婉,朕難過的是,朕拿真心待你,你卻以假言哄瞞朕!朕知道你早就對朕只關押了顧千帆,而沒對趙盼兒如何暗中不滿,甚至還覺得朕去過永安樓,肯定是起了別的心思。可趙盼兒她姓趙,一個可以做朕女兒的本家小娘子,朕只是一見她就覺得親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