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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子方也扔了點心,與孫三娘抱作一團:“娘,我好想你!”
樓下的池衙內掛著一頭的菜,呆在了當場,而在樓上探著腦袋的杜長風也露出了跟池衙內如出一轍的呆傻表情。
母子倆相認後,傅子方就開始抽泣著給孫三娘講起自己這半年來的遭遇。原來,那個繼母最開始對他還不錯,可很快就露出了真面目,俗話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傅新貴慢慢也開始對他不管不問,在繼母的挑唆下,把他打發到手下一家鋪子裡當學徒,那掌柜的便在傅子方繼母的指使下對他各種折磨。
好巧不巧,當初高慧的乳娘得知歐陽旭與趙盼兒有舊情,便派了幾個家丁去錢塘打探情況,這幾名家丁問的人正是被折磨的離家出走的傅子方,他也正是從他們口中得知母親不但活得好好的,還在繁華的東京安了家。傅子方對那幾個有勇無謀的高家家丁連蒙帶騙,用一些半真半假的情報換來了盤纏,準備來東京尋母。可一路上又是被偷又是差點被拐子賣,最後他只能一路討飯找到了永安樓。
“……就這樣,我的錢被騙光了,可我實在想見你,就一路討飯,足足走了兩個月才到東京。偏偏東京又那麼大,我找了好多茶坊,都說不認識你……娘,我好想你!”傅子方講完了自己的遭遇,抽抽搭搭地伏在了孫三娘懷中。
孫三娘想到他這一路上可能會遇到的危險就後怕得不得了,她撫著他的頭髮安慰道:“不哭了不哭了。以後有娘在,娘不會再讓你吃苦了。”
傅子方卻哭得更大聲了:“娘,你以後永遠別離開我,好不好?我以前錯了,我以後一定聽你的好,好好讀書,好好上進,再也不跟你對著幹了!”
“好,好。”孫三娘流出了既心疼又欣慰的眼淚。
池衙內熱鬧看得差不多了,準備上樓去換衣服,路過杜長風,池衙內滿臉同情地拍了拍對方的肩:“杜兄,以後你的日子只怕難囉,多努力啊。”
杜長風半是答話,半是自我鼓勵地說:“沒事,她有兒子的事,之前我就知道了。那孩子不是想上進嗎?我可是書院的先生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池衙內愣了愣,旋即豎起了大拇指:“高,實在是高,以後還得多向你請教!”說話間,又有幾根菜葉從池衙內的腦袋上掉了下來。
皇宮內殿中香霧繚繞,四處瀰漫著龍涎香的氣息。皇帝倚在榻上,聽雷敬匯報《夜宴圖》的調查情況。
“這麼快就有結果了?不是在敷衍朕吧?”皇帝雙目微闔,他既希望真相能儘快水落石出,又有些害怕真相的逼近。
雷敬回道:“事涉朝廷社稷,臣哪敢不盡心?官家容稟,赴江南暗察的人雖然還沒回來,但在東京做生意的錢塘人卻不少,臣已查問過好幾個去過趙氏茶坊的人。他們都說楊運判的確常去趙娘子那喝茶,也問她買過幾幅畫。此外,在京候闕的潤州知州吳銘,是楊運判的同鄉,他也說在楊家見過那幅《夜宴圖》。”
皇帝大喜,一下子坐起了身:“他見過?趙盼兒果然說的是真話!”
“查得好,朕要重重地賞你!”皇帝站起身來。趙盼兒沒撒謊,那真《夜宴圖》竟然真的早就被燒光了,太好了!他喜不自勝走了兩步,又突然暴怒,“齊牧和歐陽旭這兩個混帳,攻訐皇后,簡直居心叵測!”
雷敬卻繼續道:“官家息怒。以上畢竟只是臣初步查證所得,並非最終定論。且齊中丞與歐陽校勘乃言官,風聞奏事本是職責所在。況且,就算那幅《夜宴圖》是偽作,也未必便是歐陽校勘仿製,畢竟楊家原作已然毀於大火,臣以為,或許此案與已經自盡的鄭青田有所關聯。”
皇帝一怔,怒火漸熄,沉吟道:“鄭青田當初死得的確太快了些。”
見皇帝逐漸上套,雷敬煞有介事地繼續往下說:“是,臨死前還特意上書請罪,如今想起來,倒似是有意為人遮掩。若是這背後之人又炮製了假畫,挑起朝中爭鬥……官家,莫忘了上回的帽妖案,最後蕭相公固然險遭毒手,齊中丞也被牽連離京養病。真兇雖已伏法,但所謂的幕後指使安國公雖已幽居,卻堅稱自己是冤枉的。”
皇帝沉默半晌,眸色變得幽深:“你覺得這几案的幕後主使是另有其人?”
“是。且此人多半早有陰陽兩手準備。”雷敬突然跪了下去,滿臉沉痛地說,“恕臣大不敬,若官家以《夜宴圖》為真,那麼聖人與太子必廢,蕭相公也必受牽連,陛下便只能另擇宗室為嗣;若官家以《夜宴圖》為偽,齊中丞固然有罪,聖人也多半因為令名有辱而見疑於官家,到時就算升王得立太子,後黨、清流俱受打擊之下,您將來能選擇的輔政之臣,也必然出自宗室!”
皇帝向來相信雷敬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內侍,他不自覺地握緊了扶手,明滅的燭光映在他的臉上,映得他的臉色晦暗不明:“朕的皇弟皇侄那麼多,看來,朕一日不立太子,這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寧。”
“官家聖明燭照。”雷敬恭敬地一拱手,繼續說道,“若說齊中丞有錯,也僅僅錯在再三被亂黨利用,此回又誤信了歐陽校勘而已。可那幕後亂黨雖是陰險至極,但唯獨算漏了一樣,那就是官家與聖人多年的伉儷情深,相互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