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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三娘察覺杜長風差點把“三娘”喊了出來,她忍著笑停下腳步問:“什麼事?”
杜長風感覺自己現在心情不比面聖的時候輕鬆,他躊躇著開口:“我今天也算替你們幫了點小忙吧?”
孫三娘倒沒看出來杜長風是敢主動向她討報酬的人,忍不住調侃:“喲嗬,盼兒給你的那兩盒果子還嫌不夠啊?”
杜長風臉色一紅,連忙解釋:“不是,我只是,只是想麻煩孫娘子你幫我個小忙。你剛才說我這衣衫又舊又皺,其實我也是沒辦法。我娘早走了,家裡又沒個能管事的妻房,所以衣服鞋子啊什麼都是自個兒胡亂對付著來。孫娘子剛才那聲提醒,可算是振聾發聵,我確實該好好收拾一下子。不過我這個人吧,也不懂衣料啊裁縫什麼的——”
孫三娘斜眼覷著杜長風:“你不會還想我替你做衣裳吧?”
杜長風忙搖頭:“哪敢這麼麻煩您!我只是想請你陪我上街去成衣鋪子買兩件去。你知道我眼睛不行,就算拿著個水晶片子,也不方便挑衣裳啊。”
孫三娘的臉突然紅了一下:“少糊弄人啊,你好歹是個進士,沒娘子管家,丫鬟僕婦總有吧,還能短了你衣裳穿?”
“沒有沒有,我家就幾個男僕,別說丫鬟僕婦了,連只母雞都沒有!反正你現在也不忙,要不就現在?”杜長風說完這話,也覺得有些不妥,尷尬地閉了嘴。
孫三娘猶豫了許久,終道:“明天吧,待會兒我還得回去盯著錢的事呢。”
杜長風本以為孫三娘要拒絕,這下當真是大喜過望:“好,明天這會兒我在這等你,說定了啊!”
杜長風生怕孫三娘反悔,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轉頭就跑,不提防絆了一跤,好在這回他總算反應及時,沒有跌個狗吃屎。“不許反悔!”他搖搖晃晃地補上一句,一溜煙又跑了。
孫三娘又驚又樂地看著,不禁搖了搖頭:“現在不是熊瞎子了,成了個熊呆子!”
另一邊,陳廉急匆匆地趕到南衙後,將趙盼兒的話和補血飲一併帶到,匯報了半天,他才發現顧千帆眼下的一片陰影。“頭兒你怎麼了?眼圈這麼黑,昨晚上沒睡好?可不能讓盼兒姐看見你這樣子,不然她肯定會心痛死的。”
顧千帆去拿瓷瓶的手微微一頓,爾後淡淡地道:“就放在那兒吧。她需要多少錢?”
陳廉並未發現顧千帆的異常,撓了撓頭說:“嘿嘿,沒說,你自己看著辦,盼兒姐也不好意思直接說要多少吧?不過望月樓的一半,怎麼也得一千五百貫吧。”
顧千帆聽了這個數字倒也並不意外,只是點點頭:“我現在手中只有兩百貫現錢,你拿我的印信去後面庫房提出來交給她,其餘的,我自會安排。”
“好,那我去啦!”陳廉腳比腦子快,走開幾步又回身道,“對了,盼兒姐雖然沒好意思說,但我還是替她問一聲,你什麼時候才稍微空閒一點,見見她撫慰下相思情啊?總不能讓人家一個小娘子,啊不,大娘子,自個兒操心成婚的事。”
顧千帆的身體幾不可見的微顫了一下,最終壓下了心中的暗潮洶湧,淡淡地:“她最近只怕心思都在酒樓上,一時半會兒沒空顧別的事。”
陳廉不疑有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有道理。盼兒姐天生就是個幹事業的人,沒準等你們成親以後,她比你還忙。”
顧千帆的手又微顫了一下,幸在此時,孔午走進屋內稟告道:“使尊,宮中官家傳召。”
顧千帆眸光一緊,立刻起身,當他的目光掠過那隻瓷瓶時,他的臉上流露出了痛苦與眷戀,他將瓷瓶仔細地揣入懷中,隨後快步出門。
形狀變化莫測的煙霧從宮殿中的香爐中冉冉升起,雷敬和顧千帆雙雙立於殿中,一齊聽著皇帝的旨意。
偌大的宮殿中,皇帝的聲音都帶了迴響:“北使來京,以中山郡王耶律宗政為正使。當今北主無子,兄弟也都早亡,宗政雖只是皇侄,也是離帝位血緣最近之人。據說此人頗有城府。是以朕欲以雷卿暫為勾當國信所,接伴北使,顧卿輔之。此人文武雙全,與顧卿應該相得。接伴之時,務必不要露了痕跡,只要不涉機密,他想去哪,便由他去哪,重要的,只是觀察他的品性愛好。”
聽旨時全程面色凝重的顧千帆適時躬身道:“臣定不辱官家所命。”
旨意已經下達,皇帝便命雷敬同顧千帆一齊退了下去。
步出宮殿後,雷敬看出顧千帆一臉陰沉,便問:“怎麼了?瞧你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這回可不是某家推薦的你啊。是宮中聖人聽說你救蕭相立了大功,又記起你上回江南案里替她清查讖言的功績,這才把這份大大的優差給了你。你可得心裡有數。”
而顧千帆只是語氣平淡地答:“下官沒有不高興,倒是因為此事可以讓下官暫離紛擾而心中甚安。”
雷敬明知顧千帆有心事,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哦,小顧最近難道有什麼不想見的人嗎?”
顧千帆身形一頓:“沒有。下官還有事在身,明日再來省中會同都知公幹。”說完,他逃也似的抽身離去。
看著顧千帆離去的背影,雷敬眼中精光一閃,他一招手,一旁的小內侍走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