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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猶豫了一下,覺得左右出不了什麼大事,便點頭應允。
“多謝官家!”皇后的臉上終於重展笑容,她相信,只要這次她能幫歐陽旭逃脫趙盼兒的上訴,他日大理寺堂上,不怕他不使出渾身解數,將齊牧釘死。
第四十章 錄夢華
第二天,歐陽旭帶上那名趙盼兒眼生、實為皇后指派的胥吏的親隨一齊趕到了鼓院,有了皇后的保證,他對這場堂審是相當的期待。而趙盼兒一行人卻個個一臉凝重,每個人都默不作聲。
“升堂!”
在水火棍的敲擊聲中,鼓院判官就座,他面無表情,最後一次提醒道:“趙氏,你可知為防濫訴,凡越訴之舉,需得受杖在先,爾後審理!”
“民女知!”趙盼兒昂頭,滿面決絕。
“既如此,行杖!”鼓院判官扔出了籤條。
趙盼兒深吸了一口氣,伏在刑床之上,看了一眼左邊的顧千帆,又看了一眼右邊的孫三娘和宋引章,緩緩閉上了眼。
“一!”衙役手中的板子高高舉起,而後落下。
趙盼兒咬緊牙關受杖。
“二!”趙盼兒痛呼出聲。孫三娘和宋引章閉上了眼,不敢再看。顧千帆也扭過了頭,拳頭緊握,骨節發白。
“三!”衙役連續揮板,可那一杖,分明是不再向著臀部,而衝著趙盼兒的脊背而去!
趙盼兒當即慘叫了一聲。
孫三娘和宋引章齊聲驚叫:“盼兒姐!”
顧千帆不忍扭頭,看到趙盼兒臉上冷汗密布卻還在強忍著,他的心猶如刀割。忽然,他眼角餘光瞥到一側歐陽旭臉上若有若無的陰險笑容,心隨念轉,他一眼看向鼓院判官,只見判官目光下垂,竟似對衙役之舉恍然不覺,驀然間他心頭大震。
不等他想到萬全的應對之策,木棍一次次落下,衙役們出手一次比一次重。
趙盼兒口中流出鮮血,幾聲慘叫之後,漸漸已無聲息。
歐陽旭看到趙盼兒體力不支,頓時喜不自勝,此刻,他無比希望趙盼兒能就此死在刑床上。
顧千帆已然顧不得許多,他躍身而出,擊開衙役之杖:“住手!”
鼓院判官怒道:“顧千帆,你身為皇城使,難道不知擾亂公堂乃是大罪?”
顧千帆強壓怒火中燒,用盡平生最大的忍耐,一字一句道,“判官審案日久,難道不知杖罪應為臀杖,而非更重的脊杖?趙氏系苦主,本無原罪,院判卻刻意施下如此重刑,難道是想把她杖殺在堂上,讓她根本開不了口嗎?”
顧千帆此言一出,堂下聽審的孫三娘等人頓時大嘩。
鼓院判官臉上掛不住了,不得不通過拍驚堂木來穩定秩序:“肅靜!肅靜!顧千帆,公堂之上,不由你喧譁肆意,阻撓公事!將他拉開,繼續行杖!”
顧千帆擋在趙盼兒身前,擲地有聲:“論私,我為苦主家人,怎麼能見冤不語?論公,我乃皇城司使,本就有探查鞠罪之職!你濫行重刑,頗有可疑,我現在就可將你捕去皇城司詔獄!”
“你大膽!”判官驚怒之下直接拍案而起。
“因院判恐涉不公,我要立刻帶走趙氏!待查清此事,再受餘下十二杖不遲!”顧千帆冷冷地掃視著鼓院眾人,他此刻的眼神就真的如從幽冥地府中走出來的閻羅一般可怖,令人不寒而慄。不等判官反應過來,他就抱起趙盼兒大步而去。
有衙役想阻攔,早被孫三娘惡狠狠地推開。“呸!虧得上回我還以為你是個好官,原來也是個心肝都黑透了的混帳!”孫三娘毫不留情地朝判官那邊啐了一口。
鼓院判官心中有愧,聞言面色一白,但聖命難違,他又有什麼法子呢?
鼓院之外,聚集有不少百姓,這裡不同於開封府,按照規矩,外人不得進內聽審。因此想在第一時間知道審訊結果的百姓,就只能守在大門之外,等待裡面的人出來。見顧千帆抱出了奄奄一息的趙盼兒,他們都震驚至極。
顧千帆一步一步地走著,從趙盼兒身上浸出的重重血跡落到了地上,碧血黃沙,甚是刺目。
濁石先生不可置信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宋引章恨聲道:“有小人從中作祟,狗官暗中把二十臀杖改成了脊杖!”
“什麼?就算是流刑三千里的重罪,也只折二十脊杖,鼓院這是想要人命嗎?不行,我要上書去!”袁屯田驚訝地捂住了嘴,又好好地看了看牌匾上的“登聞鼓院”四字,鼓院的真面目令他深深地失望了
眾百姓聽了,也是群情激憤。池衙內更是帶頭大喊:“鼓院本來就是鳴冤的地方,可院判還要故意杖殺苦主!這天下還有公平可言嗎?”
眾百姓也情不自禁叫道:“鼓院不公!朝廷不公!”
在這震耳的吶喊聲中,顧千帆抱著昏迷不醒的趙盼兒上了馬車。
顧千帆徑直把昏迷的趙盼兒抱到了自己家,如今,只有親手照顧,他才能放心。
趙盼兒臀背傷重,如今只能俯伏於床。因為發著高熱,她臉色通紅,似夢非醒。
當日被他尖匕入肩也未曾哭過的趙盼兒,此刻卻氣若遊絲地在他身邊譫語著,眼角隱然有淚:“好痛……千帆,千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