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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渾身一震,似是沒想到自己的女兒身會被看穿,她呆呆地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趙盼兒一眼,又轉身跑開了。
眾茶客還在熱鬧地議論讚嘆,趙盼兒、袁屯田在茶坊門口和剛剛趕來的官差低聲交涉著。得知是一場誤會,白跑一趟的官差臉色明顯黑了,趙盼兒忙適時地遞過一盒平常搶都搶不到的桃花餅,官差這才面色稍佳,帶著手下打道回府。
趙盼兒一路賠著笑,將官差們送到街上,直到他們走遠,趙盼兒才靠在門邊,略微舒了一口氣。這時,顧千帆的聲音突然在她背後響起:“是高慧的乳母江氏做的。她原本一直在外頭等著看你的笑話,後來發現不對,就趕緊跑了。”
“果然是高家。”趙盼兒不禁百感交集,看來還真被那個小姑娘給說對了,也不知道那麼機敏的孩子怎麼會淪落到要靠訛錢來討生活。
“我早就說過他們不會放過你的。高慧行事狠辣,她的乳母也沒少仗著她的威風作威作福。”顧千帆放柔聲音,試圖拉住趙盼兒的手,“盼兒,不是讓你去州橋那邊等我嗎?怎麼又來了茶坊?”
趙盼兒想起顧千帆與雷敬說的那些話、以及他急急推開她的樣子,輕輕抽回了手,沒有作答。
顧千帆見趙盼兒不開心了,忙解釋道:“怎麼了?是嫌我路上耽擱了嗎?剛才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位長輩……”
趙盼兒沒想到顧千帆不知道她為什麼不高興,她深吸了一口氣,打斷道:“顧千帆,你說你是真心待我的,對不對?”
顧千帆不假思索地答:“自然是。”
趙盼兒點點頭,經歷了被於中全陷害一事,她也明白官場危險,顧千帆不敢公開與她的關係多半是在保護她,可她畢竟在情路上跌過跟頭,縱使她再堅強再理智,親耳聽到那些冰冷的話從顧千帆口中吐出,她的心也會疼。她儘量平靜地問:“那你可以告訴我在街上攔著你的那個人是誰嗎?”
顧千帆聞言一滯,他自己都尚不能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已經另外有了家庭的創傷,他實在不知該怎麼介紹蕭謂。可他不想欺騙趙盼兒,半晌才做了艱難的決定,照實答道:“那個人……就是蕭欽言的兒子蕭謂。”
趙盼兒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顧千帆:“你居然拿蕭謂來搪塞我?”
顧千帆愣住了,他沒想到趙盼兒會是這樣的反應。
趙盼兒輕聲道:“如果你真心待我,如果那人真是蕭謂,他害過你,也害過我,你只會恨他入骨,可你看他的眼神,有一半竟然和看陳廉的差不多!他跟你說話的語氣,也絕不是仇敵。我做生意這麼多年,不會連這個都分不清楚。”
顧千帆現在真的沒辦法講出自己的真實身世,他有些艱難地開口道:“我和他……盼兒,你相信我,他真的是蕭謂。”
趙盼兒搖了搖頭:“我其實不關心他是誰,我關心的只是你對我的真,到底有幾分?如果你所謂的想娶我,只不過是逢場作戲,對不起,我並不想奉陪。”
顧千帆懵了:“你在說些什麼,我怎麼會……”
“你走吧,高家的事情,不用你管,我也有正事要忙。”說完,趙盼兒就扭頭而去。顧千帆正要追上,陳廉卻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頭兒,頭兒!”
顧千帆一臉暴躁地問:“幹嗎?!”
即便是審問犯人,陳廉也從沒見過顧千帆生過這麼大的氣,他嚇了一跳,小聲道:“是雷司公讓我來找你回衙的,說有急事。還有,剛才蕭相公派人過來傳話,說他不日就要進京,想請您去他的別莊小敘。”
顧千帆臉色一沉,他今日只想好好地與趙盼兒敘敘話,偏偏卻有這麼多人接二連三地找他,他沒再說什麼,留戀地看了一眼茶坊的門,便縱馬朝皇城司的方向奔去。
第十八章 綠羅裙
與顧千帆分開後,趙盼兒思來想去,認為從茶坊開了快一個月高家才來找麻煩這一點上看,高慧就未必真的是壞人。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與其等著他們左一個蝦兵右一個蟹將地找麻煩,不如直接對上正主。她之前有意無意地從袁屯田、濁石先生那兒打探過高鵠的事情,得知高鵠喜歡附庸風雅、在到處搜尋南唐徐熙的畫作,她當時留了個心眼,尋著機會便用自己收藏的幾幅畫跟一位藏家換來了徐熙的《鶴竹圖》以備不時之需。而眼下就是要用到這幅畫的時候了,思及此處,趙盼兒從櫃中翻出一卷畫軸,跟孫三娘和宋引章說了一聲,就匆匆離開了茶坊。
集雅齋書坊雅閣內,一身便服的高鵠正在書架邊翻閱著書籍。書坊掌柜走進來稟告道:“官人,您吩咐要找的徐熙的畫作有信了。有個小娘子過來賣他的《鶴竹圖》,可要傳她進來一見?”
高鵠接過畫軸,展開看了看便點頭道:“嗯。傳吧。”
不一會兒,腳步聲響起,高鵠知道是賣畫的人來了。他頭也不回,繼續翻著書頁:“你想賣多少錢?”
趙盼兒恭敬地說道:“分文不取。妾身斗膽獻畫,只想在高觀察面前稍做陳情。”
高鵠一怔,轉身看著趙盼兒,他沒想到她竟然是個容貌較好的小娘子,眼中難掩驚艷。